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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9.第637章 缑山鹤飞(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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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明,澄彻。

飞玉尘,布琼屑。

苍云暮同,岩风晓别。

深山樵径封,远水渔舟绝。

南枝忽报梅开,北户俄惊竹折。

万树有花春不红,九天无月夜长白。”

众人一时屏息,半晌忽然有人叫了声好,一时间掌声雷动,喝彩连连。

一七令源自白居易,要说难却也算不得多难,却是考究巧思。白居易《一七令·诗》和元稹《一七令·赋茶》都是此中佳作。

那宾仲一时呆愣,眉头紧锁开始思考起来。

那福建举子既能中举自也不是个草包,一听便知道对方才华不逊于表弟,再见表弟这副模样,心道不好,生恐表弟会输,刚待补上两句,想着便是不赢也要找回场子来。

却见那边雅间中走出一中年人,抖了抖手,与旁边一个青年共同展开一幅长卷。

其上正是西苑雪景,画作十分简单,不过寥寥数笔,却是极为传神。

更让人移不开眼的,却是画作右边的一副狂草,所书正是方才杨慎的一七令,但见运笔豪放狂纵,强劲奔放,格调雄奇,变化多端,实是难得佳作。

在场举子中好翰墨丹青的着实不在少数,一见之下,不由大声喝彩,更有人凑过来仔细鉴赏。

有人瞧见了落款一枚小章,上刻“希哲”二字,那人口中默念两遍,忽然惊呼道:“莫不是祝枝山?!”

祝允明因六指而自号“枝山”,弘治初年时所书落款多是枝山小印,还是弘治十章怎知其学识如何。”

林福余呆了一呆,有点儿接不上话来,他先前听沈瑞说话圆滑得体,是为己方解围的,可这会儿这句话……怎么听着像反话呢……

沈瑞却道:“想来诸位举业有成后,也有书坊联络诸位以求墨宝文章吧?”

众人都恍然,纷纷点头。

此时最好卖的书并不是后人以为的话本杂记,而是这些举子进士的制艺时文。

有些州县秋闱过后会将上榜文章都贴出来,有些则不会。贴出来的不用说了,在这个没有版权的时代,小作坊花几个铜板就能雇人抄文下来,翻印一套拿去卖钱。

若是不曾贴出来的,讲究些的书商就花些银两作为润笔之资,请举人老爷们将秋闱卷上文章默出来。不讲究的小作坊就等着新书出来后,买一本回去翻印……

在场的举子许多人都是收到过这样润笔之资的,对此并不陌生。

沈瑞笑道:“在下家中也恰好有一处书坊。”

他说着环视一周,众人的视线也都随着他转动,之间墙上、雅间房门上,挂着许多书画。

这些人早在进店时便就问明白了,知道这是在店里客人们留下的,也知道润笔银子不少。

此时也都明白了沈瑞的意思,便有人点头应和道:“若是能将文章刊印天下,实是吾等荣幸。且既知彼此学识,再有小人挑唆,便也没人会信了。”

不少雅间的门不曾关上,里头的举子也都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得此话,又有许多人出声应和。

著书立传是此时文人的最高追求,但是著作也不是人人都能写得出来的,就算写得出来,刊印出来也是一大笔费用——个人学术著作一般不好卖,是没有书商肯捧着银子来求的,大抵要自掏腰包。

那么退而求其次,在这样时文集子里收录自己几篇文章,尤其是这种也收录了其他名人文章的集子里,自己便也算扬名了。

许多人看向祝允明、沈玥、杨慎、戴大宾等文采初中之人时,目光不由热切起来。

沈瑞见时机成熟,便笑道:“诸位若是有兴趣的,可将秋闱文章送到翰林院旁的浣溪沙,留下您的姓名住址,鄙店会奉上润笔之资,刊印之后也会奉上样书十册。”

众人连连应好。

应酬之后回到雅间时,杨慎才向祝允明与沈玥道谢,又向沈瑞道:“今日之事多有蹊跷。”

沈润也黑着脸道:“不知是什么小人在背后下黑手,亏得今日咱们听到了,这年前年后传得沸沸扬扬,朝中又不知道会是怎样光景。”

沈瑞忙道:“三叔,大兄放心,我已遣了人下去打听了,也会安排人把今日这番话传出去,大张旗鼓的去各个会馆求秋闱时文,再把这诗画挂在浣溪沙,到时候就是有人想借题发挥也翻不起浪来了。”

沈润面色稍霁,道:“如此甚好。”

杨慎也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皱眉道:“虽是这般解决显得光明磊落,但……你可是真要印那许多时文?”

沈瑞点头道:“原本我那青篆书坊不过是小打小闹,其实最初是想着给二叔三叔出书作以消遣的。现下我想,不若借此机会,扬一扬名,当大家都知道‘青篆’之名,青篆再印出书来也就有了名气。”

借此机会扩大了影响力,这对于他之后推广农书乃至类似《天工开物》的技术书籍十分有利。

杨慎想了一回,知是好事,便也不再问了。

倒是李延清听了半天,终是赞沈瑞道:“姐夫这不止‘好在一点’,这般后手,子澈着实佩服。”

沈瑞看着李延清,微笑道:“子澈方才说擅画机栝图?前些时日怕扰你苦读,便不曾与你说过,如今我便问一句,你可乐意著本讲机栝、讲工程的书?”

*

这个年节里,京城文人圈里最热门的事件,便是青篆书坊拿着真金白银向赶考举子们求秋闱的时文。

不光是秋闱的文,竟还预订春闱的文。

一般举子应试出场后,都会把自己的文章默下来,文章来路不是问题。问题就是,这些文章是先买下来的,等发榜之后,若名落孙山,那文章自然也就不用被刊印出来了。

这投进去的银子也就打了水漂。

不过青篆书房显得尤为财大气粗,对这些根本不在乎。

这样口口相传,很快青篆就有了一定的名气。

而在上元节西苑盛大的灯会烟花展出后,工部里也有一些主事、员外郎被青篆“约稿”了,多是工程、营造方面的题目。

如此一来,青篆书坊在京中就越发有名了。

这些事情沈瑞都没有参与,他规划了个大致方向,就将事情全权交给了书坊掌柜,同时请沈琴、沈宝多多留心关照,自己则关起门来苦读,准备冲刺春闱。

至于那日发生在西苑浣溪沙茶楼的冲突,长随张成林打听回来的是有人在福建会馆里传了那份谣言,而戴大宾虽不是福建解元,却是少有的神童,一直被看好能问鼎一甲的,因此那份谣言才惹得福建举子们不快。

沈瑞又派人送信给刘忠和张会,请他们帮着查一查,并关注一下朝中动静。

结果却是两人都回话说,这事儿不用他再操心,这事儿自有焦阁老出手。

盖因旁人的儿子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惧这等谣言,唯独他焦阁老的儿子焦黄中实是水平差了些,想上榜是有一定困难的,而他老人家如今已经入阁,又如何肯儿子今科落第?!这会儿焦芳气得跳脚,却仍是要想法子在会试前把这事儿抹平了。

沈瑞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彻底什么都不管了,只管踏实读书。

二月初六,宫中传旨,命少傅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王鏊、吏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梁储为会试考试官。

正德三年二月初九,戊辰科会试正是开始。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

二月二十四,命会试正榜取三百五十人。

大考过后,赶考的举子们都放松了下来,虽然后面还有殿试,基本上不会再黜落考生,除了争三鼎甲的举子还在用功外,大部分人都开始了应酬结交。

此时官场最讲究“同乡”“同年”,彼此相互扶持相互提携。

此时的应酬,便多是交好同年。

这会儿谁也不知道自己中没中,多多交际一番,若是两人都中了,正好彼此做个帮手,引以为援;若是自己没中,他人中了,正好要好好巴结一般,以后也好求提携。

当然,若是自己中了旁人没中,那也不亏什么,且谁也没有前后眼,谁知道日后怎样呢,多结个善缘总没错。

人人都本着这样的心态,一时间京中酒肆茶楼统统爆满。

二月二十六,这天天气极好,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举子们仍奔走在四九城各个会馆、酒肆之间,推杯换盏,交际应酬,就只见遥遥的一处冒气浓烟来。

这一日又没有风,黑烟笔直升空,宛如一道狼烟,久久不散,在凝碧的天空中格外显眼。

半个京城的人都看到了。

“着章统统拿进宫来。这些皆是会试一结束举子本人所默,若两位考官看过无异议,便封存留档,按照考官原定排名公布所取进士。”

焦芳尤不死心,道:“万一若有疏漏,与原稿有出入……却是事关重大,皇上还请三思。”

寿哥不耐烦的挥挥手道:“朕三思过了,若是差得多了,被润色了,难道两位考官看不出来?若只是小小疏漏,又无碍取士。”

焦芳又道:“若是有举子不曾将文交到那书坊,又被焚毁了考卷,岂非不公……”

寿哥撇嘴道:“毁的不是南卷么。这书坊是南人的书坊,南人多会卖给面子给书坊,默了文卖与书坊的。若是有人不给面子……”

他眼睛一翻,“那怨得谁?算他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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