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傕郭汜乱长安（1/1）

话说在兴平二年夏季四月的时候，曹操在定陶大败吕布，吕布于是在海边收集战败残损的军马，众将领都前来聚集，然而吕布却又要与曹操一决高下。陈宫说：“现在曹操势力强大，不能和他争斗。应当先寻找一个安身的地方，到那时再来也不迟。”吕布说：“现在应当去哪里？”陈宫说：“最近听说刘玄德刚刚统领徐州，可以去投奔他，积蓄力量，再作其他好的打算。”吕布相信了他的话，直接前往徐州去了。

经过界首时，有人报告给刘玄德。刘玄德说：“吕布是当今的英雄人物，可以出城到郊外去迎接。”糜竺说：“吕布是如同虎豹一样的人，不可以收留他，收留了就会伤害人啊。”刘玄德说：“之前要不是吕布袭击兖州，怎么能解除这个郡的灾祸呢？我得到徐州，也是吕布的功劳。他要是想要徐州，我应当相让。何况吕布没有这样的心思！”张飞说：“哥哥的心肠太好。即便如此，也应当有所准备。”

刘玄德率领几千士兵，出城三十里，迎接吕布，然后并排骑马进入城中。都到州府衙门的厅堂上，行完礼后，各自坐下。吕布说：“自从征讨杀死董卓之后，又遭遇李傕、郭汜的变乱，漂泊流浪在关东，诸侯都不相容。昨天承蒙使君竭力救援徐州，我吕布因此去袭击兖州，来分散曹操的势力。没想到反而中了曹操的计谋，连累了关羽、张飞。我吕布今天来投奔使君，共同扶持国家，再次安定汉室，不知道使君意下如何？”刘玄德说：“陶府君刚刚去世，没有人管理统领徐州，所以让我暂且代理州中事务。如今幸运地将军来到这里，没有德行的应该让给有德行的，我情愿将官印请将军接受。”吕布正要去接，看到刘玄德背后关羽、张飞各自都有拔剑的意思。吕布假装笑着说：“想来我只是一个有勇力的人，怎么能担任州牧呢？”刘玄德又谦让。陈宫劝告说：“强大的兵力怎么敢压制主人呢？请使君不要有疑虑。”刘玄德这才停止。于是设下盛大的宴会来招待，收拾宅院让吕布住下。

第二天，吕布回请宴席，邀请玄德。关羽、张飞劝谏说：“前些天吕布有夺取徐州的意思。”玄德说：“我用善良的心对待他人，他人不会辜负我。”于是就和关羽、张飞一同前往。吕布喝酒到半醉时，邀请玄德进入后堂卧室的床上坐下，让他的妻子和女儿拜见。玄德再三推辞谦让。吕布扶着玄德说：“贤弟接受行礼。”关羽、张飞瞪大了眼睛。张飞拔剑大声呵斥说：“我哥哥是金贵之身，你是人家的奴婢，怎么敢叫我哥哥做贤弟！你过来，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玄德急忙呵斥，关羽把张飞拖出去了。玄德对吕布陪着笑说：“我这不成器的弟弟酒后狂言，兄长不要怪罪。”吕布沉默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宴席结束，吕布送玄德出门。张飞跃马横枪而来，喊道：“吕布，我和你拼三百回合！”玄德上马，拖着张飞离开了。

第二天，吕布前来向玄德辞别要走。玄德叫人把张飞拖来，让他给吕布赔话，张飞哪里肯。玄德说：“这里有一个小沛，是我刘备以前屯兵驻扎的地方。将军如果不嫌弃这里地方狭小，暂且在这里歇马如何？粮食都有，只是军需方面有所欠缺，我刘备会负责供应。”吕布感谢玄德，自己率领军队投奔小沛去安身了。玄德深深地责备张飞。

却说曹操平定了颍州、汝州、山东等地，将功绩奏报朝廷，朝廷加封曹操为建德将军、费亭侯。当时李傕自己担任了大司马，郭汜自己担任了大将军，在天下横行霸道，朝廷中没有人敢说话。太尉杨彪、大司农朱儁暗中向汉献帝上奏说：“如今曹操屯驻兵马步兵和骑兵有四十多万，有谋士和武将好几百人，如果能得到这个人来扶持国家，剿灭奸臣党羽，那天下就太幸运了。”汉献帝哭着说：“朕被郭汜、李傕这两个贼人欺凌很久了！看他们的行为，比董卓还过分。朕不管是行动还是坐着都不安心，没有办法除掉他们。”说完，痛哭起来。杨彪上奏说：“臣有一个计策，先让这两个贼人自相残杀，然后诏令曹操带兵来杀他们，清除贼党，来使万民安定。”汉献帝说：“怎样让这两个贼人自相残杀呢？”杨彪说：“臣让我的老妻到郭汜的府中，在郭汜妻子那里献上反间计，两个贼人自然就会互相残害了。”汉献帝亲自书写密诏交给杨彪。

杨彪等两位大臣出来后，暗中让自己的夫人进入郭汜的府中，告诉郭汜的妻子说：“郭将军和李司马的夫人有私情，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郭汜的妻子说：“怪不得经常整夜不回来！原来真有这事！”几天后，郭汜却前往李傕的府中去参加筵席。他的妻子说：“李傕性情难以揣测，现在两个强大的人不能同时并存，如果酒后有毒药，我该怎么办？”郭汜不相信。到了晚上，李傕的府中送东西来，郭汜的妻子先让婢女妾在里面放了毒药，才开始献上去。郭汜就想要吃。他的妻子说：“食物是从外面送来的，怎么可以随便就吃呢？”拿给狗尝试，狗死了。从此郭汜就开始怀疑。有一天李傕在朝堂上邀请郭汜回家喝酒，郭汜喝醉了回来，半夜肚子绞痛。他的妻子说：“一定是中了他的毒了！”急忙让人将粪汁灌给他，吐了之后才安定下来。郭汜大怒：“我和你一起图谋大事，你现在荣华富贵了，却来害我！我如果不先动手，必然会遭到毒手！”于是整顿他本部的铠甲士兵，想要杀李傕。

又有郭汜的心腹之人得知了这件事，飞快地报告消息。李傕大怒说：“郭阿多怎么敢这样！”阿多，李傕点齐本部的铠甲士兵去杀郭汜。两处合并的兵力有几万，就在长安城下胡乱厮杀，趁机掳掠居民。李傕哥哥的儿子李暹带领数千士兵，围住宫廷院落，准备了三辆车：一辆车载着天子；一辆车载着伏皇后；一辆车载着贾诩、左灵，让他们去监管车驾。其余的宫女、内侍，都步行。从后宰门出来，郭汜的军队赶到，两边射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李傕随后掩杀过来，郭汜的军队后退，皇帝的车驾冒着烟火出城，只到了李傕的营地。郭汜率领军队进入皇宫内，抢夺掳掠宫中的嫔妃宫女，放火烧宫殿楼宇，仓库里的收藏被抢空。

第二天，郭汜已经知道李傕劫持了天子，率领军队到营前厮杀。李傕把郭汜打得大败，当天夜里转移皇帝的车驾前往郿坞。皇帝听到弓箭的声音，不停地颤抖。伏皇后泪水湿透了衣襟。李傕打败郭汜后，把车驾转移到郿坞，派校尉李暹监管天子在郿坞内，断绝宫廷内侍。侍从大臣都面露饥色。皇帝让人向李傕要五斛米，五具牛骨，用来赏赐身边的人。李傕发怒说：“早晚都供应饭食，要什么米粮！”李傕就给了发臭的肉和腐坏的牛骨，都不能食用。皇帝骂道：“竟然这样欺骗太过分了！”内侍中杨琦急忙上奏说：“李傕是边远地区的人，习惯了蛮夷的风气。现在他自己知道所犯的悖逆之事，常常有不高兴的神色，想要辅佐皇帝前往黄白城，来抒发他的愤恨和怨气。陛下忍耐一下，怎么可以明显地表现出他的罪过呢。”皇帝于是低下头不说话，泪水充满了袍袖。左右的人报告说：“有一路军马，枪刀反射日光，金鼓声响震天，前来救驾。”皇帝让人打听是谁，原来是郭汜。皇帝心中又转为忧虑。

郿坞外喊杀声大起，原来是李傕来了。双方摆开阵势，李傕骑马出来，用鞭子指着郭汜骂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谋害我？”郭汜说：“你是反贼，为何不杀你！”李傕说：“我在这里保护皇帝，怎么是反贼呢？”郭汜说：“胡说！如今你劫持皇帝在这里，怎么能说是保护皇帝呢？”李傕说：“都不必多说！不用士兵，我们两个自己决出胜负，赢的人就把皇帝带走好了。”郭汜挺着枪来战李傕，李傕舞动大刀来迎郭汜。交战了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太尉杨彪拍马而来，大声叫道：“司马、将军，暂且请稍微歇息一下！老夫邀请众官员来为二位大人进行和解。”李傕、郭汜各自回到营地。

杨彪、朱儁聚集朝廷官僚六十多人，先到郭汜的营中劝说和解，郭汜却将众多官僚全部监禁起来。众官员说：“你想干什么？”郭汜说：“李傕能劫持天子，难道就只许我劫持公卿吗？”杨彪说：“一个人劫持天子，一个扣押公卿，这是什么行为啊？”郭汜想要拔剑杀了杨彪。中郎将杨密劝住了他，左右的人也都劝谏。郭汜放了杨彪、朱隽，其余的人都监禁在营中。杨彪和朱儁说：“身为国家的臣子，不能匡正君主、拯救主公，白白地活在天地之间啊！”说完，两人相拥而哭，昏倒在地上。回到家中，朱儁患病而死。从这之后，李傕、郭汜相互攻击，每天都相互厮杀，五十多天，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李傕平时喜爱旁门左道的妖邪之术，经常让女巫在军中击鼓请神。皇帝每天都啼哭。侍中杨琦秘密上奏说：“我看贾诩虽然是李傕的心腹，却未曾忘记君主。陛下可以如实告诉他。”正在说话的时候，贾诩到来了，皇帝就让身边的人退下，哭着拜见贾诩。贾诩伏在地上说：“我承受不起这样的罪责啊！”皇帝说：“你如果这样肯怜惜汉朝，救救刘协我这一条命。”贾诩说：“我的心未尝不是这样想的。陛下自己不要说，我自己会想办法。”皇帝感谢贾诩。过了一会儿，李傕进宫拜见皇帝，腰上系着三把利刃，手腕上挂着剑，手里提着铁鞭。皇帝脸色如土。内侍都带着剑站在皇帝身边。李傕说：“郭汜不仁义，想要劫持陛下，监禁公卿。如果不是我，圣上也会被掳走了。”皇帝拱手表示感谢。李傕说：“陛下真是贤明圣德的君主啊！”于是出去，问众将领说：“内侍带着剑站在皇帝身边，莫非有谋害我的心思吗？”贾诩说：“在军中不能不带剑罢了。”李傕笑了，进入营帐就不再追究了。

当时仆射皇甫郦入宫拜见天子。皇帝知道皇甫郦善于言辞，让他去调解李傕和郭汜两边。诏书先到郭汜的营地劝说郭汜。郭汜说：“如果李傕放出天子，我就送出公卿回长安。”皇甫郦却来见李傕说：“如今天子因为我是西凉人，和您是同乡，就派我来调解和劝说二位大人。郭汜已经接受诏书，您的意思如何？”李傕说：“我有打败吕布的大功劳，辅佐朝政四年，三辅地区安宁平静，天下人都知道。郭汜只是个盗马的贼罢了，怎么敢和我相提并论呢？我一定要杀了他！你是西凉人，看看我的谋略和士兵足以胜过郭汜吗？他又劫持公卿，做出这样的行为，而你却偏袒郭汜。李傕有胆量，自己心里清楚！”皇甫郦回答说：“不是这样的。从前有穷国后羿依仗自己善于射箭，不考虑患难，以至于灭亡。近来董太师的强大，您是亲眼所见的；吕布受恩却反过来图谋他，片刻之间，头颅就被高悬在高竿上。这是有勇无谋也。如今将军您身为上将，手持斧钺，依仗符节，子孙掌权，宗族得宠，接受国家的爵禄，人人都敬仰您。现在郭汜劫持公卿，将军胁迫天子，谁的罪过更重呢？”李傕大怒，拔出剑来说：“天子派你来侮辱我这个大臣！先斩了你的头，然后再杀天子，这才是大丈夫的志向！”说完，就来杀皇甫郦。他性命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