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仙侠 > 汉云 > 第256章 我叫东叔闲(上)

第256章 我叫东叔闲(上)(2/2)

目录

“嘿嘿,行,我就在这儿远点看着你。”

东叔闲已经开始憧憬未来的仙人生活了:清晨练剑,中午偷吃馒头,晚上躺竹林乘凉,一年之后就下山找妞妞,顺带在村口打秀才一顿!

五个刚刚通过考核的小弟子正跟随戒律长老往山中深处行去,个个神情或是兴奋、或是紧张、或是略带疲惫。

就在他们刚踏入一片茂密的杉木林时,前方的灌木忽然“沙沙”一阵轻响,随即缓缓走出一位老人。

这老者看上去六十有余,身形高瘦得有些过分,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他一头银白长发披肩而落,额头瘦削,皮肤焦黄干枯,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褶皱。他的背略驼着,双手缩在宽大的袖袍里,脚步踉跄,每走两步便咳得弯下腰去,那咳嗽声又干又脆,像破了的铜铃在冬天的山林中回响,叫人听了忍不住一阵揪心。

几个小弟子不由得停下脚步,眼中满是担忧。

“墨大夫!”戒律长老一眼看到此人,原本严肃的神情倏地一变,连忙快步迎上前去,低头作揖,语气恭敬得如同面对掌门一般:“您老人家,近日身子可还安稳?”

“呵呵……还能咳气,还死不了。”那被称为墨大夫的老者摆摆手,脸上倒带出一丝淡然的笑容。说话间又是连连几声咳嗽,声音仿佛从肺底撕扯而出,像是随时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连东叔闲听着都忍不住在背后轻轻抖了两下。

老者抬起头,双眼虽然布满血丝,但仍然透着一丝摄人的锐意。他缓缓扫了五个孩子一眼,声音沙哑却不失威严地说道:“哦……这是新来的弟子?”

“是的。”戒律长老点头:“刚通过考验的孩子。”

墨大夫点点头,忽而抬手一指,指向东叔闲与穆小鱼:“我最近人手不够,炼药童子一人,采药弟子一人,这两个就跟我走吧。”

“啊?”东叔闲嘴张了张,正要喊出“我不想学采药”,却被穆小鱼一把扯住袖子,低声道:“别多嘴,听话。”

“哦……哦好吧。”他撇撇嘴,只好乖乖点头。

墨大夫也不再多言,转身便沿着树林中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慢慢走去,他的脚步看起来软弱无力,但走起来却意外地稳健,一路走着也不曾歪斜半步。

东叔闲和穆小鱼紧随其后,林中树木渐密,阳光越发稀薄,耳边只剩墨大夫不时传出的咳嗽声,宛若山鬼低语。

林子绕了七八道弯,忽然眼前豁然开朗。两人抬头一看,不由得眼睛一亮——

一座翠绿的小山谷安静地躺在山中,四周峰峦环绕,雾气袅袅,仿佛世外仙境。

谷中鸟鸣花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息,沁人心脾。山谷左侧是一大片药田,田中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颜色斑斓,有的如灯笼,有的似竹叶,有的则像一只只小手掌,随着微风轻轻颤动。东叔闲认不出一株,连穆小鱼也忍不住低声惊叹:“这药田,光看着就值不少钱了吧……”

右侧则是十几间连成一片的木屋,屋舍古朴整齐,檐角挂着风铃,随风轻响,颇有几分灵气。

谷口只有一条进路,通来他们方才经过的密林,四周皆是崖壁,显然这“神手谷”乃是一处与世隔绝的炼药之地。

“这就是神手谷。”墨大夫一边咳嗽一边开口,声音飘忽不定:“这里除了谷中弟子,外人很少踏足,除非……生死难医。”

他说到这儿,嘴角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东叔闲听得心里一突,感觉这地方安静得过头,像极了哪本话本里写的“神医炼尸谷”。

“你们两个,以后就住这里了。”墨大夫走到几间屋子前,伸手一指其中一间小屋,那屋子外墙斑驳,屋檐下挂着一串干掉的灵芝。

“先去休息,晚上到大堂来,我有话要讲。”

说完,他似乎咳得更凶了几分,脚步一顿,继续说道:“叫我墨老,也可叫我墨大夫,随你们。”

语毕,他缓缓踱入一间看起来比其他屋子略为宽大的木屋,门帘一垂,便再无声息。

东叔闲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扭头看向穆小鱼:“我怎么感觉……咱俩,好像不是被选中修仙,而是被拐来种田的?”

穆小鱼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修仙就不用吃药?不懂别乱说。”

东叔闲一脸苦相:“我娘还等我回去抱孙子呢……”

“你现在连药铲子都还不会拿,孙子先别急。”穆小鱼说完,抬脚朝屋里走去。

东叔闲咬咬牙,也只好跟了进去,心中却暗暗想着:“炼药怎么了?等我混熟了,说不定还能偷点回家给妞妞娘治腰疼呢。”

夜幕缓缓降临,山谷中逐渐笼罩上淡淡的雾气。星光透过谷口的缝隙洒落而下,仿佛为这座孤寂的山谷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翠绿的药田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微风吹过,掀起一阵阵草叶的沙响,带着淡淡的苦香味在空中回荡。

东叔闲坐在门口的小石凳上,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草药汤,不停地吹着。他喝得龇牙咧嘴:“哎哟哎哟,这玩意也太苦了吧,比我爹泡的黄连汤还苦!”

屋内的穆小鱼正在认真整理她的行李,一听东叔闲的叫苦声,忍不住笑出声来:“活该你中午抢我碗里的鸡腿。”

“那不是我看你吃不完嘛!”东叔闲理直气壮地说着,连喝了几口汤,脸都皱成一团,“咱们到底是来学武的,还是来学煎药的啊?我还以为能飞檐走壁,一剑破山呢!”

穆小鱼靠在窗边,望着渐渐亮起灯火的大堂方向:“看墨大夫的样子,他也许并不简单。”她顿了顿,“你注意到他手指上的老茧了吗?那不是单靠熬药能磨出来的。”

东叔闲一愣,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笑:“你看得还挺细……不过说起来,今晚得听他说什么,别到时候被抓去种地。”

“你种得过我吗?”穆小鱼翻了个白眼。

两人嬉笑间,大堂方向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铜钟声。

“咚——”

“走吧。”穆小鱼率先起身。

“来了来了!我这不是刚喝完苦汤嘛。”东叔闲一边嘀咕,一边快步追了上去。

大堂建于一处天然石坪之上,屋顶悬着三道巨大的横梁,正中挂着一盏由千年药藤编织而成的巨灯,灯中燃着的不是油火,而是一种闪着淡蓝光泽的“夜光草芯”。其光温润柔和,将整个大堂照得清清楚楚。

东叔闲跟在穆小鱼后面,跨过厚重的门槛,抬眼一望,只见墨老正坐于堂中一张红木药桌后,桌上摆着厚厚一摞书简,旁边是一只青铜香炉,香炉里升起一缕青烟,带着令人神志清明的檀香味。

“来了。”墨老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依旧是那副随时都要咳死的模样,“坐下吧。”

东叔闲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才刚沾到椅子,墨老忽然咳出一口血来,吓得他当场“噌”一下弹了起来:“您、您要不要紧啊?!”

“坐。”墨老淡淡吐出一个字。

穆小鱼伸手扶住东叔闲,拉着他重新坐好。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

“你们觉得,我只是一个炼药的老头吗?”墨老忽然问道,声音低沉。

东叔闲刚想点头,穆小鱼立即摇头:“不,您一定是个高手。”

“哼。”墨老微微一笑,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敲,“神手谷,乃玄七门隐秘一脉,历代皆由我等守护门中秘法与百毒之术。”

说到这里,他猛地咳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根古旧的卷轴,啪地一下摊在桌上。

“这,是你们的未来。”

东叔闲和穆小鱼一凑近,就被卷轴上那奇异的图案吸引。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奇花异草,有的颜色妖艳,有的形态古怪,而在图案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百毒炼心诀初篇。”

“从今晚开始,你们二人便是神手谷正式弟子,修行‘百毒炼心诀’。此诀并非寻常功法,需身入毒中,意守神明,方可炼出真气。”

墨老顿了顿,看向东叔闲:“你今日在崖下呼天唤圣,能唤得天地回应,想来身有异缘。”

东叔闲羞涩地挠头:“嘿嘿,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可能是我祖上……真有圣人?”

墨老嘴角轻轻一勾:“未必不是。”

说话间,他忽然抬手一挥,桌上一只青瓷小瓶飞了起来,落在穆小鱼手中。

“这是‘初心解毒丹’,可助你们在修炼过程中暂缓百毒之苦,每人每日一粒,七日内须将卷轴内容铭记于心,之后会有试炼。”

东叔闲鼓起勇气问道:“试炼?是指再去爬崖嘛?”

墨老冷冷一笑:“比爬崖有趣多了。”

一个时辰后——

东叔闲和穆小鱼静静地坐在大堂的一角,时不时偷偷观察着墨老,看看他是否还会睁开眼睛再继续“交谈”。然而,不论东叔闲怎么瞪着那几乎是睡死的墨老,他始终没有回应。

“墨大夫也真是的,问点问题都不耐烦,连个耐性都没有。”东叔闲撇嘴,小声嘀咕道。

“你才没耐性呢,刚才你问的那些问题都能写本书了,墨老能不烦吗?”穆小鱼压低了声音,忍不住笑了,“不过墨大夫真是个奇人,刚刚还在咳得不行,现在一闭眼就像没事儿一样,真让人看不透。”

“就是就是!我看他不像个大夫,更像个隐世的怪物。”东叔闲嘴巴一瘪,“我还记得他说过的那些话,什么‘百毒炼心诀’,什么‘试炼’……听起来好像特别神秘,我还真想快点知道他到底想教我们什么。”

穆小鱼点点头,眼神深邃:“我也觉得,墨老说的每个字都像是给我们下了个谜语。尤其是‘百毒炼心诀’,我打算仔细琢磨一下。”她停顿了一下,“不过他也给我们送了丹药,说是‘初心解毒丹’,说不定能帮助我们。”

“对,丹药!”东叔闲突然一拍大腿,“我差点忘了,我也吃了一颗!”他立刻从怀里掏出那枚青瓷瓶,轻轻打开,瓶中丹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这药吃了会不会真的让我不怕毒了?”

穆小鱼伸手接过瓶子,看了看,轻声说道:“能缓解毒性,或许能帮助我们更快适应‘百毒炼心诀’的修炼。你记得墨老说的,七日之内必须把卷轴上的内容记牢,那时就要面临考验。”

东叔闲咂了咂嘴:“考验啊,我倒是有点怕。别到时候一不小心,给卷轴弄坏了,墨老不给我机会怎么办?”

“放心吧,墨老不会那么小气。”穆小鱼笑了笑,突然眼神一闪,“不过你刚刚问墨老的那些问题,我还真觉得有点意思。你说,墨老会不会真的是玄七门的掌门?”

“那不可能!”东叔闲摇了摇头,“要真是掌门,估计得在大堂上坐个宝座吧,像墨老那样总是咳嗽的可不会是掌门。他估计就是一个不显山露水的存在,隐藏得很深。”他顿了顿,眼睛忽然一亮,“要不然怎么他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允许我们这么问?”

“有道理。”穆小鱼点了点头,“这也说明墨老可能并不像外面传闻中的那样神秘,他更像是个隐士,处事低调。”

“嘿嘿,我可是大侦探!果然察觉到了墨老的端倪。”东叔闲得意地笑了笑。

两人相视一笑,突然间大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轻松气氛。抬头一看,墨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然没有戴上帽子,头发凌乱,身上穿的依旧是那件褴褛的药袍,显得有些邋遢。

“你们在说什么?”墨老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他竟然能不声不响地走到他们身后。

“哦,没什么。”东叔闲猛地转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心虚的笑容,“就是聊聊咱们以后怎么修炼的事情嘛!”

“修炼?”墨老突然一笑,“你们现在可以放心去修炼了,明天开始,百毒炼心诀的第一重考验将会正式开始。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东叔闲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要是能成为炼药大师,那绝对能拯救整个村子!”

“哈哈……”墨老听了,低声笑了笑,“你倒是有个大志向。不过,修炼之事可不是说笑的,百毒炼心诀能带给你们无尽的力量,但也会带来极大的痛苦,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痛苦?”东叔闲咂了咂嘴,“那就不吃了!我还是先回去睡觉,明天开始再修炼。”

“想得美。”墨老冷哼一声,伸手指向大堂外,“今晚,你们先休息,明天开始就不再有任何机会中途放弃。若你们能撑过百毒炼心诀的考验,便可成为真正的炼药师。而如果失败,结果也不言而喻。”

“明白!”东叔闲和穆小鱼异口同声地回答。

次日清晨,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带着一股清新的空气,东叔闲被“起来了,起来了”这两个声音从梦中惊醒,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已经是大早上了。原本还沉浸在睡意中的他一翻身,看到穆小鱼正手里提着一根鸡毛掸子,正不停地戳着他。

“哎呀!”东叔闲不满地瞪了一眼,“这么早干嘛?我昨晚睡得好香啊,连梦里都能打怪!”

穆小鱼瞪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意,“你是不是把‘打怪’当成了睡觉?再不起来,墨大夫等会儿可不高兴。”

“哎呀!”东叔闲一拍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今天得去找墨大夫啊。”他赶紧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来不及了,赶紧收拾!”

两人一阵慌乱地穿衣,拿起早饭,那是几个简简单单的馒头。刚一坐下,他们迅速狼吞虎咽,将那几个馒头消灭干净。东叔闲抹了抹嘴巴,刚想抱怨自己吃得太快时,突然想起,自己一直都是这种吃东西的节奏,吃得快、吃得多,完全不讲究。

“呼,终于吃饱了。”东叔闲舒了一口气,拍拍肚子,“现在去墨大夫那儿,学习点医术,看来这神手谷还挺不错的嘛。”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裳,匆匆走出了房间,朝着墨大夫所在的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墨老依旧在屋内,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的书,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到来。

“墨老!”东叔闲和穆小鱼几乎是同时叫了一声。

“墨老!”穆小鱼的声音稍微高了一点,似乎有些急切。

墨老听见这两声招呼后,才缓缓抬起头,眼神淡漠地扫了两人一眼,然后慢悠悠地把手中的书放到旁边的桌上。接着,他端起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对二人的到来并不感到特别惊讶或是有任何表情变化。茶香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是他故意放慢节奏,让二人稍稍感受一下那种“墨大夫”式的高冷。

“嗯?”墨大夫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且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耐烦,“你们二人来了,坐吧。”

东叔闲心中有些不爽,这墨大夫也真是的,自己来一趟,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看看人家那种“书呆子”的模样,真的是有点傲慢。

两人坐下后,墨大夫才开口道:“你们从即日起便是我的记名弟子,我会教你们一些采药炼药的常识,也许还会教你们一些救人医人的医术,但——”他顿了顿,语气突然一转,带着一丝严肃,“决不会教你们武功。”

“武功?”东叔闲挑了挑眉,“我以为您是医术高超的炼药大师,怎么还跟我说什么武功呢?我们可是修炼的好手!”

墨大夫冷冷一笑:“你们二人若想学武功,去找教习。但要记住,半年后我考查的,只是你们对这套修身养性口诀的修炼情况,若不合格,照样给我滚到外门去。”

“修身养性?”东叔闲皱了皱眉,“这套口诀到底能干嘛?”

墨大夫脸色一沉:“此法能强身健体,凝聚内力,但绝不可能让你们立刻克敌制胜。你们若不认真修炼,效果全无。”

“哦,原来如此。”东叔闲笑了笑,心里却有些不满,他更期待的是能够学到什么杀敌制胜的武功。“不过,墨老教得可是无价之宝,咱们得好好修炼。”

墨老这时候摆了摆手,“行了,去吧,去休息,记住:我不会手把手教你们,未来的路,还得靠你们自己。”

东叔闲和穆小鱼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再多说什么,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墨大夫眼神一冷,仿佛早已习惯了二人离开,也没再多看一眼。

两人走出了屋子,东叔闲的脸上早已恢复了他惯有的自信,甚至不忘拍了拍胸口:“看吧!墨老不过是个老狐狸,真以为我们这般聪明的小家伙会被他轻易打发掉?等我学成了‘修身养性’,嘿嘿,谁敢再说我不行?”

穆小鱼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提醒:“你就吹吧,东叔闲,你不过是想当个天下第一剑仙罢了,没事多练练修身养性,真能成个高手。”

“哈哈,先练再说!墨老不教武功,那是他的事。我东叔闲横扫天下,先从修身养性开始!”东叔闲得意洋洋,甩了甩手臂,摆出一副“天下第一”的架势,“到时候,墨老肯定得跪着喊‘东爷’!”

穆小鱼忍不住笑出声:“你真是吹得一手好牛!”

“嘿嘿!”东叔闲得意地笑了笑,“等着看吧!到时候,墨老得低着头给我递茶递水!”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东叔闲和穆小鱼在神手谷的日常生活逐渐变得有规律了。每个早晨,天还没亮,两人便起身迎接一天的训练。虽然不再是那种生死存亡的战斗,但这段日子里的修炼依然充满了挑战。

每个清晨,东叔闲和穆小鱼都会赶到墨大夫的房间,等待他的传授。墨大夫的教学风格很独特,沉默寡言,但每次说话都一针见血,充满智慧。房间内弥漫着草药的香气,墙上挂着许多药方和人体经脉图,墨大夫常常指着其中一张张图纸,慢条斯理地讲解。

“这就是‘十二正经’,人体的正经气脉,通行人体的生命力。”墨大夫手指着一幅图,声音干涩却坚定。“这些脉络有时可用来调理病症,有时却是某些武技的根本。”

东叔闲专注地听着,但心中总是有些浮躁,时不时望向窗外,那些自由练剑的少年们。偶尔,他心里会不禁想到:如果能学点武功,岂不更好?

墨大夫似乎早已洞察了东叔闲的心思,抬头冷冷一笑:“心急如火,非良药。记住了,修炼医术,修的就是心。”

穆小鱼一直坐在旁边,认真听讲,偶尔抬头用手指在纸上画些草药的图样,心中充满了对医学的好奇与敬畏。她时常看着墨大夫那一身简朴的衣物,神情中的安详和专注,突然间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医者的魅力。

“这些药草治病救人,并非单纯靠药性。真正的关键,是如何根据病人的体质来选择。”墨大夫又说道,手指轻点在一旁摆放的药草上,“就像这个,叫做‘灵芝草’,它的药效是补气养血,但若加了这几味草药,它能活血化瘀。”

东叔闲这时才恍若大悟,他对草药的兴趣慢慢被激发出来,开始认真记下药草的名字、药性、功效。虽然这些东西看似枯燥,但对于东叔闲来说,如何将其运用在实际中才是最重要的。

每当午后阳光洒进神手谷时,东叔闲和穆小鱼便会被安排去书屋学习一些武学基础。书屋里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武学图谱、穴道图、武功套路等内容。书屋内,一些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童子正在埋头读书,偶尔有几人站在院子里扎马步、练拳,甚至有些童子在空地上进行简单的比试。

“这一课,是关于‘奇经八脉’的基础知识。”书屋的教师面色严肃,指着墙上绘制的图示说道。“八脉环绕周身,每一条脉都关联着不同的力量和气血。扎马步时,你们要专注于气血的流转。”

东叔闲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他虽然知道这些东西对武学修炼有帮助,但一时间实在有些枯燥。见周围同样是低头听讲,自己也只得勉力跟上。

“别着急,等你们掌握了这八脉的运作方式,再去练武,效果会更佳。”老师看出了东叔闲的急躁,语气温和地劝道。

接下来就是扎马步的练习。刚开始时,东叔闲和穆小鱼站在草地上,双腿弯曲成马步,身子微微下沉,双拳握紧,眼神坚定地盯着前方的空地。汗水很快就从他们的额头滴落,马步的疼痛感像是从腿根深入骨髓,让每个细胞都在发出警告:“这是超出身体极限的痛感。”

“保持专注,别让身体的痛苦分散了你的注意力。”老师低沉的声音传来,仿佛是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地鞭打在东叔闲的心上。于是,东叔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腿部的酸痛,试着感受体内的气血流动。

“这就是气脉的运转感。”老师见状,突然出声提醒。

东叔闲心中一震,仿佛真的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血在流动。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腿虽然痛得像是要断掉,但体内的气血却仿佛充满了力量,冲击着四肢百骸,让他不再觉得虚弱。

晚上,墨大夫再次带着东叔闲和穆小鱼来到了药草棚内,这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清香与药气的交织。

“这是枸杞。”墨大夫指着一株小小的药草说道,“它能补肝肾,益精血,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食用。你们要学会根据不同的病情和体质来辨别。”

东叔闲和穆小鱼一起凑近,仔细观察着这些草药的细节,虽然两人已经初步掌握了药草的基础知识,但每次看到这些药草,依旧会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吸引力。特别是墨大夫说的一些药效和用途,他们每次听到都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今晚,我们不练草药了。”墨大夫突然宣布,“来,给我号脉。”他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闭上眼睛,摆出一副准备接受诊疗的姿势。

东叔闲心头一震,他从来没有给别人号过脉,尤其是对着墨大夫这样的“医术高人”,不免有些紧张。但墨大夫的眼神并没有给他太多压力,反而带着几分期待。

“用斗气调息,然后感受我的脉搏。”墨大夫淡淡地说道。

东叔闲将自己的斗气引导到手指尖,轻轻地搭在墨大夫的腕脉上。指尖传来的是墨大夫脉搏的波动,东叔闲闭上眼睛,试图捕捉这股微弱的脉搏波动。

片刻后,他睁开眼,语气有些不确定:“墨大夫,您的脉象稍微有些虚弱,可能是长期劳累造成的。”

墨大夫微微一笑:“不错,看来你还是有些天赋的。”

接着,墨大夫站起身来,拿起一根细长的银针,轻轻一挥,便精准地刺入了东叔闲的手臂。他不急不慢地说道:“这是针灸,用来调理气血与经络。”

东叔闲顿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涌入体内,他的身体放松了许多,甚至连之前扎马步时的疲劳感也减轻了不少。

“记住,针灸不仅仅是治疗外伤,更多的是调和内在的气血,帮助人体恢复平衡。”墨大夫的声音低沉,但却充满了磁性。

在神手谷宁静而规律的日子中,东叔闲虽然每日埋头学医、习武,却并非对周围的事一无所知。凭着他一向敏锐的观察力和天然的好奇心,他逐渐从旁人口中打听到了有关玄七门以及墨大夫过去的一些隐秘往事。这些故事如同山谷中偶然飘来的风,虽然轻盈,却携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锋芒与厚重的恩怨。

玄七门,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如雷贯耳,是清明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庞大势力之一。传言玄七门原本是由七位来自“七绝山”的隐世高人共同创立,以“七绝之术”震慑群雄,分立江湖。

现今的玄七门正门主王霸道,便是当年七绝上人中“绝锋剑”一脉的嫡传后人。王霸道年近五十,性格狂傲,天赋异禀,自二十岁起便横扫南域群雄,以“霸剑七杀”震慑八方,被尊为“南疆第一剑宗”。传说他曾在与血族一战中,一剑破城,血流成河。

他手下的三位副门主各有来历:一人擅谋略,一人精驭兽,一人身兼暗杀术与幻术,号称“三魂副座”。门中分为外门与内门,层层递进,泾渭分明。外门负责经营、收徒、情报、护法等具体事务,共分为飞鸟堂(负责情报与传讯)、聚宝堂(专掌资源、财务)、四海堂(分舵联络与招收新弟子)、外刃堂(外门武力核心)。

而内门则是真正的精英所在,百锻堂锤炼兵器,七绝堂传授绝学,供奉堂则供奉玄七门的诸多长老与上古战魂,而最神秘的血刃堂——据说是由门主亲自操持,专司诛杀、清洗、隐秘战斗,是门中的“影子军团”,无人敢言其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被称作“长老会”的组织。这个会并不公开露面,但据传每一位长老皆是王霸道昔年并肩生死的兄弟或战将,个个实力深不可测,权柄几乎与副门主等同,甚至在某些关键事务中拥有“一票否决”之权,令人生畏。

而墨大夫,那位看上去瘦削苍老、言语寡淡的老者,居然并非玄七门出身?这个事实着实让东叔闲心中一震。他一直以为,像墨大夫这等能在玄七门地界横行的存在,必是门中核心高人之一,谁知他竟只是外来之人。

“说起来,那年事还真是惊心动魄。”一位同在神手谷中采药的青年低声对东叔闲说道,眼中带着一丝敬畏,“墨大夫救王门主那一日,整个玄七门上下都以为门主要死了。”

事情发生在六年前。

当时王霸道正率一支精锐队伍南下,前往黑崖山追查一宗关于血族余孽的线索,却意外中了埋伏。据说是他昔年亲手斩断的一位血族侯爵的残党设下的杀局,那一战极其惨烈,王霸道虽然杀出重围,却被血族的“尸毒蝠火”灼伤五脏,再加“七玄锁骨钉”封住气脉,经脉尽断,性命垂危。

随行的副门主急令调兵、遣医,却皆束手无策。血毒之烈、锁钉之阴狠,就连当时门中的神医“药侯公”也不敢贸然下手。

正在众人绝望之际,王霸道一行人行至一处山谷中,那便是如今神手谷的前身。当时这里尚未设立药谷,只是一片荒芜草木丛生之地,而他们遇见了一个正在采药的黑衣老者。

那人,正是墨大夫。

传言王霸道身边的亲信曾怒喝那老者,命其滚开,别妨碍大事。但墨大夫却只是抬头看了王霸道一眼,淡淡道了句:“你们若再耽误一炷香,他就真的要死了。”

起初众人并不相信,但眼见王门主嘴角吐血,气息越发微弱,副门主只得将信将疑,让这黑衣老者试上一试。

然后,就如奇迹发生一般。

墨大夫从药篓中拿出十几味不知名的药草,迅速碾碎熬煮,又亲自调出一套银针,整整三十六根,扎入王霸道身上穴道中。他似乎并不遵循常规针灸法门,银针刺入的角度、顺序都极为诡异,甚至让旁观者怀疑这是否某种邪术。

但就是在那一个时辰内,王霸道的脸色竟缓缓恢复了血色,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咳出一口黑血之后,竟然开口说话:“这人……不凡。”

墨大夫未曾留下姓名,只是留下了一句话:“你欠我一命,我来日需这条命时,希望你还。”

然后便转身离去,仿佛只是救了一条狗般不以为意。

数月后,王霸道伤愈归门,亲率门人前往神手谷设立药谷,迎墨大夫为“谷主”,虽未正式纳入玄七门门籍,却在整个门中享有崇高地位,长老会也不得对其发号施令。

王霸道不但命硬地挺了过来,还在三日后走下床,拔剑演了一套《七绝断岳诀》。从那天起,玄七门上下无人再敢质疑墨老的地位。

更甚者,有人悄悄地说,墨老的草药并不是草药,而是某种“界外之种”,来自天外落星之处,能起死回生。

也有人说他是界门之外来的“归魂者”,半个人半神的存在,专医天命逆劫。

不过这些传说,墨老从不承认。他只在偶尔闲着时,端着碗药酒,看着谷外云雾缭绕的山道,喃喃一句:“我那药……要是再新鲜点,他就能留到六更。”

“你说……王门主真的会愿意‘还命’?”那位青年悄声问东叔闲。

东叔闲却只是默默低头,望着神手谷深处那间幽静的茅屋。屋中那位身影单薄、常年沉默、手指布满老茧的墨大夫,此刻正在炉边煎药,袅袅烟雾中仿佛隔绝了所有恩怨。

他突然想起墨大夫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医者,最忌忘本。但若有人欠我命,那我就要这命。”

那一刻,东叔闲忽而感到,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可能才是玄七门真正最不可测的人。

“阎王让你三更死,我敢让你留五更。”

这句话从墨大夫嘴里飘出来的时候,是在他给东叔闲拔出一根斜插入臂骨的青藤毒刺时。那一夜东叔闲痛得满地打滚,嘴里骂天骂地,连自己祖宗十八代都翻了个遍,但墨老始终只是眯着眼角,淡定得跟在给小猫剃毛一样从容。

“你动什么。”墨大夫淡淡道,“这毒刺若不是我,别人动了你这条胳膊都没了。”

“我宁愿没了!”东叔闲哀嚎道,“你这不是治病,是要命!”

墨大夫不答,冷冷地拔出毒刺,捏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丹丸,像喂小鸭一样塞进了东叔闲嘴里,“别嚼,含着。”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东叔闲的哀嚎变成了沉默,再变成迷迷糊糊的咕哝:“我……我这是死了么?”

“你死个屁。”墨大夫起身拂袖,“你若真死了,老夫才有点事干。”

那一刻,东叔闲终于明白,墨老这句“阎王让你三更死,我敢让你留五更”,不是玩笑。

他是真的敢。

。第二天清晨,他跟穆小鱼去采药的时候,眼神都有些发直。

“小鱼,你说这墨老不会真是什么神仙转世吧?”

“我倒觉得他更像那种……仙人落榜被贬凡间那类的。”

“要是他真那么厉害,他咋看起来那么穷呢?整天穿那件破袍子,连咱们新分的衣服都不如……”

“你懂啥,那叫低调!仙人都是这样的!”

于是这一天,两人采了五大篮子的草药,回来的时候还兴奋地一路胡吹墨老是“神医之祖”、“不世之圣”,甚至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阎王克星”。

墨老听说了,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留下一句话:“你们两个,要真记住我这句话,就别学医为了吹牛,而是为了救命。”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东叔闲与穆小鱼的生活节奏愈发紧凑。

白天识草辨药、学习脉理经络、针法火罐,夜里则在大堂里听墨老讲那些乱七八糟的“救人奇谈”。

有一次墨老讲到:“你们知不知道,人要死之前,其实会有三次机会。”

“第一次,是自己能救自己。”

“第二次,是别人能救你。”

“第三次,是天地能放你一马。”

“若这三次你都错过,那就真该死了。”

“那墨老,第四次呢?”东叔闲忍不住问。

墨老看了他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淡淡道:“第四次,就看你运气好不好,碰不碰上我。”

“……”

于是从那天起,东叔闲在谷中有了新绰号:“四更半神医的亲传弟子”。

未完待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讲解。第256章到此结束,感谢观看)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