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群英会瑜智蒋干（1/1）

却说甘宁一箭射死蔡埙，三路战船，在三江水面纵横，掩杀北方军队，箭像飞蝗一般，炮石如同下雨。韩当、蒋钦二将看到后面军队的船都是青州、徐州的士兵，向来不曾习惯水战，在大江水面上战船一摆动，早就站不住脚，怎能施展勇武、显扬威风？于是甘宁催促两路船，杀穿后面的军队。周瑜又催促战船助战。从巳时到未时，北方军队都败退，中箭中炮的不计其数。周瑜虽然精通水战的便利，但惟恐寡不敌众，于是下令鸣金，收住船只。北方军队全部返回。青州、徐州的士兵不熟悉水战的，淹死的非常多。曹操登上旱寨，再次整顿军士，传唤蔡瑁、张允，责备他们说：“东吴兵力少，你们为什么反而失败？是你们不用心啊！暂且饶你们这一次，以后再这样，一定按照军法处置！”蔡瑁说：“荆州水军很久没有操练了，无奈有多半北方军队不了解水利，见到南方军队一攻击就慌乱。现在先下到水寨，让北方军队在中间，水军在外面，每天进行教习。等水军熟练了，才可以使用。”曹操说：“你们既然是水军都督，自行方便处置就行，何必禀报我。”张允、蔡瑁二人自己去训练水军。沿着长江一带分设二十四座水门，用大船堵在外面，当作城墙；小船处在里面，可以相互往来。到晚上点上灯，照得天空和水面，上下都通红。旱寨三百多里，烟火不断，搬运粮食、运送草料，车辆和担子接连不断，日夜行进。

却说周瑜获胜回到营寨，一面派人禀报吴侯，把甘宁列为第一功劳，韩当、蒋钦其次。其余的都赏赐完毕后，周瑜就在当天夜里登上高处观望，西边一片通红，火光接连天地。周瑜询问，左右回答说：“这是北方军队灯火的光亮。”周瑜也心中吃惊。当天夜里收拾了一只楼子船也就是战船，说“我要亲自去观看曹操军队的水寨”。随行的有鲁肃、黄盖等八员将领，都带着强兵硬弩，一起上船，两边用青布作为帐幔，排列二十多人，上面带着鼓乐，曲折连绵地前进。到了曹操营寨边上，当时正是正午，周瑜命令抛下碇石，楼船上鼓乐同时奏响。周瑜暗中窥视他的水寨，大惊说：“这深得水军的精妙啊！”询问水军都督是谁，左右说：“蔡瑁、张允。”周瑜说：“原来是长久居住在江东，熟悉水利的将士。我用什么计策先收服这两个人，然后才可以打败曹操？”周瑜在船上饮酒，观看完水寨，当时曹军看见，慌忙禀报曹操。曹操下令放出船去擒拿周瑜。周瑜看到旗号从水寨中升起，急忙下令收起碇石，两边四下都一起转动船橹，向江面上如飞一般离去。等到曹军水寨中的船出来，南方的船已经离开了十几里远，追赶不上了，急忙回报曹操。

曹操说：“昨天输了一阵，挫伤了锐气；现在又被他深入窥探了我们的寨栅，我用什么计策来攻破他呢？”话还没说完，忽然在帐下有一个人出来说：“我自幼和周郎是同窗好友，如同亲兄弟一样，凭借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前往江东劝说此人来投降，一起擒住刘备，怎么样？”曹操非常高兴，看这人，是九江人，姓蒋，名干，字子翼，现为曹操帐下的幕宾。曹操问：“先生果然和周公瑾交情深厚吗？”蒋干说：“丞相放心，我到江东，一定能成功。”曹操问：“需要带什么东西去？”蒋干说：“只需要一个童子跟随，两个仆人驾船，其余的都不用。”曹操很高兴，置办酒席为蒋干送行。

蒋干头戴纶巾，身穿布袍，驾驶着一只小船，直接来到周瑜的营寨中，让人通报说：“故人蒋干特意前来拜访。”周瑜正在寨中商议事情，忽然有人禀报蒋干到了，周瑜笑着对众将说：“说客来了！”和众将附耳低语，如此这般，众将都领命而去。周瑜整理好衣冠，带领几百名随从，都穿着锦衣戴着花帽，前后簇拥着。周瑜步行，远远地迎接蒋干。蒋干带着一个穿青衣的小童子，昂首挺胸地走来。周瑜让随从排列在两边，周瑜急忙下拜迎接他。蒋干说：“贤弟别来无恙啊？”周瑜应声回答说：“子翼真是辛苦，长途跋涉来到这江湖之上，难道是受曹操之命来当说客吗？”蒋干很惊愕，过了很久才说：“我和你分别很久了，最近知道你威震江东，名扬华夏，所以前来叙旧，来看看你的志向，为何怀疑我是来当说客的呢？”周瑜说：“我虽然比不上师旷那样聪慧，听到弦歌就能知晓其中的深意。”蒋干说：“你这样看待人，那我告辞。”周瑜笑着抚摸他的手臂说：“我只是担心你是为曹操当说客。既然没有这样的心，为何这么快就要走呢？”于是进入帐中。行完礼后，坐定，命令左右请江左的英雄豪杰来和子翼相见。

不一会儿，面前摆放着金银器皿，光芒耀眼夺目。文官武将，各自穿着锦绣衣服；帐下的小将，都身披银铠甲，分成两行进入。周瑜让他们都相见完毕后，就让他们排列在两旁坐下，奏响军中得胜的乐曲，轮流敬酒。周瑜告诉众将说：“这是我同窗好友。虽然从江北来到这里，但并不是曹操家的说客，大家不要怀疑。”于是呼唤子义说：“你可以佩戴我的剑作监督，如果今天摆酒，只是叙说旧日交情而已；如果有谁敢提及曹操和东吴军旅之事的，可以立刻斩杀！”太史慈气宇轩昂地答应，按剑坐在席上。蒋干听到这些，如坐针毡。周瑜说：“我自从领军以来，滴酒不沾；今天见到了心腹故友，又没有疑虑，应当喝个大醉。兄长你开怀畅饮吧。”座上酒杯交错，只要有人起身敬酒，就必须夸赞他的才能。周瑜大笑畅饮。酒喝到半醉时，周瑜拉着蒋干的手，一同走出帐外。周瑜左右的军士，都全副武装，手持长戈和戟站立着。周瑜说：“我的小兵，很雄壮吧？”蒋干说：“是虎狼之兵啊。”领着蒋干到帐后一看，粮草堆积如山。周瑜说：“我的粮食，很充足吧？”蒋干说：“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真是名不虚传。”周瑜又大笑，领着蒋干看营中的兵器、鞍马。周瑜假装醉酒大笑说：“想想周瑜和子翼同学时，没想到会有今天啊！”蒋干说：“以贤弟的高才，实在不算过分。”周瑜拉着蒋干的手说：“大丈夫处世，遇到知己的主公，在外是君臣之义，在内结下如同骨肉的恩情，说话必定算数，计策必定听从，祸福共同承担。即使苏秦、张仪重生，陆贾、郦生再出现，他们口若悬河，舌如利刃，又怎能动摇我如铁石般的心呢！何况现在那些只会死记硬背的腐儒，想用一面之词，轻易来说服我呢？”说完大笑。此时蒋干面色如土，内心如同刀刺般难受。周瑜又邀请他进入帐中，与众将再次饮酒，又指着众将说：“这些都是江左的豪杰。今天这个聚会，就是‘群英会’啊！”喝到天黑，点上灯烛，周瑜自己起身舞剑唱歌。众人拍手应和。歌词唱道：

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功名既立兮，王业成。王业成兮，四海清。四海清兮，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兮，吾将醉。吾将醉兮，舞霜锋。

歌唱完后情绪激昂，在座的人都尽情欢乐，只有蒋干，内心几乎要破碎了。夜已经很深了，蒋干告辞说：“承受不住酒力了。”周瑜挽着蒋干的胳膊说：“很久没有和子翼同榻而眠了，今晚就抵足而睡吧。”

周瑜本来没醉，佯装推说大醉，和蒋干一起进入帐中一起睡觉。周瑜衣服都不能解开衣带，在床上呕吐得乱七八糟。这天夜里，蒋干怎么能睡得着，偷偷地听着，当时军中打二更鼓，起来看残灯还亮着，看周瑜时鼾声如雷。蒋干观察帐内桌上有一堆文书，蒋干偷偷去看，都是往来的书信。其中有一封，上面写着“张允、蔡瑁谨封”。蒋干大吃一惊，悄悄读它。信中写道：

我们等人投降曹操，不是为了谋求官职俸禄，都是被形势所迫罢了。如今已经将北方的军队骗困在寨中，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会将曹操的首级献给您。早晚有人到来，就会有关照禀报。恭敬地在此回复，希望您能明察。

蒋干心里想：“原来蔡瑁、张允勾结东吴！”就把书信偷偷藏在衣服里面。

忽然周瑜翻身，蒋干急忙熄灭灯躺下睡觉。周瑜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子翼公，我在这几天之内，让你看到曹操的首级！”蒋干勉强回应他。周瑜又说：“子翼暂且等着，让你看曹操的头！”等到蒋干问他，周瑜又推说睡着了。蒋干趴在床上，等到了四更，只听到有一个人进入帐中呼唤道：“都督醒了吗？”周瑜故意做出在梦中忽然醒来的样子，就问那个人说：“床上睡着的是谁？”回答说：“都督请子翼一起睡觉，怎么说不知道呢？”周瑜懊悔地说：“我向来不曾喝醉；昨天喝醉后办错事了，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没有？”那个人说：“江北有人到这里。”周瑜低声呵斥，然后呼唤子翼。蒋干却推说睡着。周瑜悄悄出帐，蒋干也偷偷听着。有人在外面说：“张、蔡两位都督说，急切间不能下手。”后面的话声音很低，听不真切。过了一会儿，周瑜进入帐中，又呼唤子翼。蒋干只是推说睡着。周瑜解开衣服就睡觉。蒋干心里想：“周瑜是个精明的人，天亮后找那书信，必然会泄露。”睡到五更，蒋干起来呼唤周瑜，周瑜又推说睡着。蒋干戴上头巾帽子，悄悄走出帐去，叫上小童，直接走出辕门。军士问：“先生去哪里？”蒋干说：“我在这里恐怕耽误都督的事，暂且告别。”军士也不阻拦。

蒋干下了船，飞快地奔向江北岸，来见曹操。曹操问：“先生事情办得怎么样？”蒋干说：“周瑜心如铁石，不能劝说。”曹操发怒说：“事情又没办成，反而被东吴嘲笑！”蒋干说：“虽然没能劝说周瑜，却为丞相打听到一件事，请让左右退下。”蒋干将上面的事情，逐一讲给曹操听。曹操大怒说：“这两个贼人如此无礼！”担心消息走漏，立刻传唤蔡瑁、张允到帐下。曹操问：“进军怎么样？”蔡瑁说：“军队还没训练熟练，不敢轻易进军。”曹操发怒说：“军队要是训练熟练了，首级就献给周郎了！”张、蔡二人不明白他的意思，惊慌得不能回答。曹操喝令武士将他们擒住斩杀。不一会儿，把首级献到台阶下。众人都进来询问原因，曹操这才醒悟：“我中了计了！”虽然中了计，曹操不肯认错。就对众将说：“这两人怠慢军法，拖延时间太久，所以我才斩杀他们。”众将都叹息不已然后出去了。曹操在众将之中，选毛玠、于禁做水军都督，来代替二人的职位。其余的诸将，都不做更换。

奸细探听到消息，报告到江东。周瑜非常高兴地说：“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两个人罢了。稍微施展一点小计，就可以把他们全部除掉，我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鲁肃说：“都督这样用兵，还愁曹操不破吗！”周瑜说：“我估计众将不知道我的计谋，只有诸葛亮比我高明，想到这个计谋也不可以瞒着他。子敬试着用话去试探他，看他知道不知道，就应当回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