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人心鬼蜮,残灯火灭(2/2)
兰净胸口不住起伏,缓缓睁开眼来,向金泽丰说:“你……你果真便是当年……当年北斗集团的……总裁夜……无风么?”金泽丰摇头说:“不是。”兰净目光茫然无神,出气多,入气少,显然已难支持,喘了几口气,突然厉声说:“你若是夜无风,我兰陵派纵然一败涂地,尽……尽数覆灭,也不……不要……”说到这里,一口气已接不上来。金泽丰见她命在垂危,不敢再胡说八道,说道:“在下这一点儿年纪,难道会是夜无风么?”兰净问:“那么你为什么……为什么会使银河星爆?你是夜无风的弟子……”
金泽丰想起在玉皇顶时师父师母日常说起的北斗集团种种恶行,这两日来又亲眼见到北斗集团偷袭兰陵派的鬼蜮伎俩,说道:“北斗集团为非作歹,在下岂能与之同流合污?那夜无风决不是我师父。师太放心,在下的恩师人品端方,行侠仗义,乃武林中众所钦仰的前辈英雄,跟师太也颇有渊源。”
兰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断断续续说:“那……那我就放心了。我……我是不成的了,相烦足下将兰陵派……这……这些弟子们,带……带……”她说到这里,呼吸急促,隔了一阵,才说:“带到潮州无相庵中……安顿,我掌门师妹……日内……就会赶到。”
金泽丰说:“师太放心,你休养得几天,就会痊可。”兰净问:“你……你答允了吗?”金泽丰见她双眼凝望着自己,满脸是企盼之色,唯恐自己不肯答允,便说:“师太如此吩咐,自当照办。”兰净微微一笑说:“阿弥陀佛,这副重担,我……我本来……本来是不配挑的。少侠……你到底是谁?”
金泽丰见她眼神涣散,呼吸极微,已命在顷刻,不忍再瞒,凑嘴到她耳边,悄声说:“师太,晚辈便是东华派门下弃徒金泽丰。”
兰净“啊”的一声说:“你……你……多谢少侠……”颤巍巍地伸手抓住了他手,目光中尽是感激之意,突然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此气绝。
金泽丰连叫:“师太,师太。”探她鼻息,呼吸已停,不禁凄然。兰陵派群弟子放声大哭,荒原之上,一片哀声。几枝火把掉在地下,逐次熄灭,四周登时黑沉沉的。
金泽丰心想:“兰净师太也算得一代高手,却遭宵小所算,命丧荒郊。她是个与人无争的出家老尼,北斗集团却何以总是放她不过?”突然间心念一动:“那蒙面人的头脑临去之时,叫道:‘北斗妖魔前总裁在此,大家识相些,这就去吧!’北斗集团会员自称‘北斗集团’,听到‘北斗妖魔’四字,认为是污辱之称,往往便因这二字称呼,就此杀人。他既说‘北斗妖魔’,便决不是北斗集团会员。况且,这人若是北斗集团中的首脑人物,怎会不认得夜前辈,却错认了我?那么这一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耳听得众弟子哭声甚悲,当下也不去打扰,倚在一株树旁,片刻便睡着了。
次晨醒来,见几名年长的弟子在兰净师太尸身旁守护,年轻的姑娘、女尼们大都蜷缩着身子,睡在其旁。金泽丰心想:“要本将军带领这一批女人赶去潮州,当真古里古怪、不伦不类之至。好在我本来也要去潮州见师父师母,带领是不必了,我沿途保护便是。”当下咳嗽一声,走了过去。
妙瑜、妙珂、妙珠、妙珍等几名为首的弟子都向他合十行礼,说道:“贫尼等得蒙大侠搭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师父不幸遭难,圆寂之际重托大侠,此后一切还望吩咐指点,自当遵行。”她们都不再叫他将军,自然明白他这将军是个冒牌货了。
金泽丰说:“什么大侠不大侠,难听得很。你们如果瞧得起我,还是叫我将军好了。”妙瑜等互望了一眼,都只得点头。金泽丰说:“我前晚发梦,梦见你们给一个婆娘用毒药迷倒,都躺在一间大屋之中。后来怎么到了这里?”
妙瑜说:“我们给迷倒后人事不知,后来那些贼子用冷水浇醒了我们,松了我们脚下绑缚,从镇后小路上绕了出来,一路足不停步地拉着我们快奔。走得慢一步的,这些贼子便用鞭子抽打。天黑了仍然不停,后来师父追来,他们便围住了师父,叫她投降……”说到这里,喉头哽咽,哭了出来。
金泽丰说:“原来另外有条小路,怪不得片刻之间,你们便走了个没影没踪。”
妙珂说:“将军,我们想眼前的第一件大事,是火化师父的遗体。此后如何行止,还请示下。”金泽丰摇头说:“和尚尼姑们的事情,本将军一窍不通,要我吩咐示下,当真瞎缠三官经了。本将军升官发财,最是要紧,这就去也!”迈开大步,疾向北行。众弟子大叫:“将军,将军!”金泽丰哪去理会?
他转过山坡后,便躲在一株树上,直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见兰陵一众女弟子悲悲切切地上路。他远远跟在后面,暗中保护。
金泽丰到了前面镇甸投店,寻思:“我已跟北斗集团和西圣派那些家伙动过手。惠州团练使胡莱这副大胡子模样,在江湖上不免已有了点儿小小名声。他奶奶的,老子这将军只好不做啦!”当下将服务员叫了进来,取出钱,买了他全身衣衫鞋帽,说要改装之后,办案拿贼,嘱咐他不得泄漏风声,倘若叫江洋大盗跑了,回来捉他去抵数。
次日行到僻静处,换上了服务员的打扮,扯下满腮虬髯,连同团练的衣衫皮靴、腰刀文件,一古脑儿地掘地埋了,想到从此不能再做“将军”,一时竟有点茫然若失。
两日之后,在装备部中买了一柄长剑,裹在包袱之中。
且喜一路无事,金泽丰直到眼见兰陵派一行进了潮州城东的一座尼庵,那尼庵的匾额确是写着“无相庵”三字,这才嘘了一口长气,心想:“这副担子总算是交卸了。我答允兰净师太,将她们带到潮州无相庵,带虽没带,这可不都平平安安地进了无相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