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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面子、位子、孝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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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若冰也觉得自己说出去的话有点酸。便说道:“请您收下吧!”

苟成艮笑着说:“冷书记,应该是俺们给你送礼才对,今后还得多仰仗您照顾哩,这让俺们真的过意不去哩!”

冷若冰接过米玉佛端来的热茶,恭敬地说:“你们是俺的长辈,理所应当。俺还有件大事拜托你们呢!”

苟成艮眼珠子一转,说:“你太客气了,有啥事?请讲!”

冷若冰直奔主题:“您知道,金大浪翻船了,昂首村缺个掌舵的,俺想请您出山哩!”

苟成艮的脸色像大山里的天气,刚才还阳婆红彤彤的,瞬间云遮雾罩、变得阴沉沉的了。他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说:“不不不,俺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没精力再去管那些闲事了。金大浪一伙刮地三尺,集体连个沙板钱都没有了,俺可不愿意接受这个烂摊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米玉佛不知道老头子在耍心眼儿,故意拿堂端架子,心里骂“你个死老头子,给你纱帽不戴,你傻呀?”使劲用拳头擂苟成艮的后脊梁。

冷若冰多聪明,能看不出苟成艮的心思!他今天来,志在必得。老头子要面子,俺就给足你面子。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扑通一声,跪在苟成艮面前,满含深情地说:“您是俺的前辈,和俺爹岁数差不多,今天这事,您允也得允,不允也得允,就当您支持您的晚辈一样!您能不答应吗?”

苟成艮被冷若冰感动了,几十年来,他当村干部,是在夹缝里混过来的,他常常面对的是上边的斥责,下边的白眼,何曾有半点尊严?今天堂堂的镇党委书记,礼贤下士,如此器重自己,甚至放下身段,低三下四,认自己为父辈,这是何等的荣耀!这在昂首村也是史无前例的。人家不耻下问,给足了自己面子,再不答应,这叫不识抬举、不知好歹、不知进退了。他眼眶里含着泪花儿,伸出颤抖的双手,弯腰把冷若冰拉起来,哽咽着说:“缘分啊!孩子。古人说过,为知己者死的话,俺就是拼上老命,也要把昂首村的事情办好!那才对得起你哩!老伴儿,备酒,炒菜,俺爷俩喝杯交心酒!俺这百十来斤就交给公家了!”

冷若冰笑了,苟成艮笑了,米玉佛笑了,他们笑得那么开怀!

重新执政的苟成艮,自比姜太公,老当益壮,确实为村里办了几件好事。比如协助县农业局规划实施了以昂首村为轴心的万亩良田改造工程,做到了井、渠、路、树,管道、电网全覆盖。又如对滹沱河河床清淤、堤岸加固工程,做到了坝高堤宽,可御百年不遇之洪水。只是有两件事,做得不够地道,让他至死都感到愧对父老乡亲。一是帮内侄米颂抢占了村民二百亩赖以生存的口粮田,办了个什么“饲草基地”。二是把国家投资的深井管理权交给米颂,收取高额水费,弄得民怨沸腾,声名狼藉。

就在他满怀信心、夕阳灿烂、展示才华、发挥余热,完成抱负之际,命运向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他像一颗坠入大气层的小小陨石,仅仅划出一道微弱的火焰,就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了。

对与苟成艮的生前身后,冷若冰在悼词中给予高度评价:

“同志们,父老乡亲们,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重的心情,悼念我们的革命前辈苟成艮同志。请大家起立,默哀三分钟!苟成艮同志是我们全镇党员干部学习的典范!他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把革命事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直到临终前还念念不忘父老乡亲,念念不忘党的事业,念念不忘自己肩负的责任,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是我们党的忠诚战士,他是村民们的贴心朋友,他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长空白云缭绕,那是对忠魂的无限眷恋!大地黄风呼啸,那是对赤子的无尽慨叹!滹沱河有知,浪花卷起层层珠泪!昂首山有情,松涛发出阵阵呜咽!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难以表达我们对您的思念!

让我们化悲痛为力量,齐心协力去完成您未完成的誓愿,把我们的家乡建设成美好祥和的人间乐园!

安息吧,苟成艮同志!

您的英名永远载入昂首镇史册——流芳百年!”

冷若冰在诵读悼词时,声泪俱下,十分感人。腊月搀扶着母亲米玉佛,珠泪滚滚,泣不成声。啊!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发丧日,吕耕田做了精心安排,最前面有四个壮汉抬着苟成艮生前遗容,那是一张放大了几十倍的挥着手的相片儿。尽管儿女们让他邯郸学步,摆出一副那样的姿势,毕竟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一班鼓手吹着哀乐“哭皇天”头前引路,穿街过巷,后边是十六人舁着的柏木棺柩,棺柩前是一群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他们手里拽着长长的白布,民间曰“拉灵”。第二班鼓手随着内眷的嚎啕声,伴奏着低沉嘶哑的旋律。再后边是举着香幡的和尚、尼姑、道士,臂缠黑布、胸戴白花的耶稣教徒。第三班鼓手压阵,一边吹奏着民间小调“小寡妇上坟”一边躲避着噼里啪啦的爆竹袭击,哀痛的音乐声时断时续。

街坊邻里那些老太太们,门口?着一把火,指手画脚地边看热闹边兴叹:“看看人家,活得多享福,死得多排场!这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啊!”

吕耕田指挥人们把棺柩放在关帝庙街街心,最后一次街祭(当地人叫拦街道场)开始了。僧尼敲打着手中法器,绕着棺柩念诵着“南无阿弥陀佛”,道家甩着拂尘高颂着“无量寿佛”,耶稣教徒胸前划着十字,呼叫着“上帝赐福”。长孙扛着招魂幡,孝男孝女跟着亦步亦趋转着圈子,腊月跪在棺柩前焚烧着成堆成摞的金银锡箔、纸钱冥币,她边磕头边叮咛:“爹啊!把钱收好了呀!”生怕老人家到了那边没钱打点那些讨债的小鬼判官。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谁愿意至亲的人受贫受困呢!

三班鼓手集中到一块儿,敲敲打打,吹奏着管乐,如泣如诉,听得人鼻子酸酸的。

时近中午,吕耕田呐喊人们舁起棺柩,踢倒板凳,匆匆向村外赶去,棺盖论定,打盆摔碗,入土为安,一世算完。

苟成艮书记走了,走得那么仓促,走得那么隆重,走的那么与众不同。

那些恭维他的人们说他是“人民公仆,全心全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昂首山之骄子”,也有些反对他的人们,尤其是潘岂缘,贬低他的人格,说他是“人民公狗,两面三刀,鞠躬不尽瘁,死而不后已,是滹沱河里的泥鳅”。颜料碗高谈调侃那些敲钵盂、甩拂尘、画十字的:“南无,南无,不见陀佛!无量,无量,哪来寿佛?上帝,上帝,因何入地?”

真可谓:问心无愧自知,众说纷纭由他,人生之路自选定,奈何别人嗟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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