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十年气运分谁家（1/2）

自知无法再改变刘魄虎想法的老人咬咬牙，提出了又一个很不要脸的请求。

“前辈可否让我先行养伤？”

出乎意料的，刘魄虎点了点头。

见状，老人也不再多说什么，趁着对方没反悔，坐到了地上闭目疗伤。对方境界比他高，更何况是江南屈指可数的人物，肯定不屑趁人之危偷袭他，所以老人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抓紧一切时间疗伤。

他这后半生，都在为了叔图鞍前马后。可即便走到了今天的这一地步，老人也未曾后悔。舍小家，为大国，老人的“路”，代表着叔图向江南抛去的鱼线。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收网之时，鱼儿却争先恐后地跳出渔网，甚至弄坏了这二十年来布下的天罗地网，叫他怎能不愤怒。可在刘魄虎的面前，他不敢有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体现在全身颤抖的害怕。

刘魄虎也不催他，甚至是觉得有些无聊了。转身开始望月，那陶醉的样子，若要被他人看到，指不定被当做一个穷酸的中年读书人，正靠着肚子里的点滴墨水揣摩着如何做一篇惊世的文章呢。

满月拳师，在这个称号里，“满月”二字在前。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老人胸前的血色不再，他的气色也恢复了不少。只是老人闭目却仍然能感知到有一片阴影，在他的面前笼罩着他，这让他始终提不起精神。自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老人无奈睁眼，一身气息提至巅峰。显然，是要做殊死一搏。

“为我叔图。”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

“噗呲......”

刘魄虎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什么“为我叔图”，这四个字放在他耳朵里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就好比，住在隔壁的邻居偷了自家的鸡，在被自己发现后死皮赖脸地否认，并说是为了改伙食。这任谁听去，都是最蛮不讲理的事情。

最后看了一眼月牙，刘魄虎转过身来。不同于老人的蓄势待发，这位地境大能则是一身闲意，既没有提起气息，也没有摆出出拳的架势，给人的感觉，就像只是到此处赏月，仅此而已。

老人不敢率先出手，他知道自己是一定敌不过这位在江南声名鹊起的大拳师的，而这种人物，说话也理应算话。说好的三拳，那只要他能挡下三拳，便有了活路。毕竟到了刘魄虎那种境界，许下的承诺就相当于是借了天地作为证人，若言而不信，很可能在他们后面的修行中，影响到气运。

当然，千机门中的那些“骗子”宗师们不包含在内。

“你觉得今天的月亮，怎么样？”

就在老人严阵以待的时候，刘魄虎突然问了一句让老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只不过，未等老人回答，刘魄虎便抖了抖袖子，一股比老人巅峰还强的气息就这么被随意抖出了。

“第一拳。”

当听到“一”的时候，老人的精神极度集中，他将鱼竿高高甩起，二人周身温度迅速下降。如果刘魄虎有观察先前他与那个女剑士的战斗，便会知道，这与之前的一式相同。

可刘魄虎真的需要了解吗？他头也没回，老人蓄势造成的水龙卷在升起后顷刻瓦解，化作了汹涌的潮水打到了岸边而不上岸，老人的路支离破碎。就像刚要将头探出洞的恶蛟，遇上了刚刚睡醒的真龙，只得狼狈得将头缩进洞内。而在这小小的潜龙镇，他刘魄虎就是真龙！第一步，“潮”稳稳地压着“江”。紧接着，令老人胆寒已久的第一拳终于来了。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言语的修饰，甚至从头到尾刘魄虎都没有正视过这个不知名的老人。

他就是甩臂向前递出了一拳。

老人隐约看到，天上的月光，好像被这位满月宗师扯下了一撮。

当年大拳师禹蛰与刘魄虎一战，二人亦是如此。在僵持了很久后，各自递出一拳。

刹那间，天地间尽是拳意。

然后这一场世人皆知的比拳，才算真正的拉开帷幕。

当时位居“江南八秀”已久的禹蛰在与刘魄虎交手时，曾笑着说与观战的众位武者，说是，自己的拳若是灼热的太阳，那刘魄虎的拳就是刚毅的满月。

月，一般是柔和的象征。

但禹蛰说刘魄虎的拳刚毅。

这不无道理。

一头全速奔跑的大虫出现在老人眼前，斑纹亮丽，栩栩如生，让人不得望而生畏。与此相伴的，是气温骤降后数不尽的冰晶。柔和的月光凝练成了一条冰路，刘魄虎的那一拳沿着冰路破开，气息层层递进，青色的石板崩裂开来，将那一拳的轨迹描绘记录。

仿佛要一拳破开这个世界。

老人赶忙收杆，以杆作棍，横扫而去，这一击蕴含了老人全部的力量。一位玄境高手的殊死一搏，尽在这简简单单的一招之中。

不同于陈怡与老人交手时招数的千奇百怪，刘魄虎和老人的战斗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只是一人出拳，一人抡棍。这样的招数，只怕放在市街小巷中都吸引不来观战的左邻右舍。老百姓们对高手的想象大多源自话本中，话本则是为了多卖多利，将那修行境界与个人脸蛋挂钩，往往修行之路上走得越远，那位大侠便越是风流倜傥，剑眉星目，打起架来就越是百招层出不穷，花样繁出。连大名鼎鼎的莫逍遥，很长一段时间内，在话本中都是一位英俊爽朗的中年人，似乎白头发这个词，就不属于他们这种剑士之属。

可放在真正的江湖里，能让刘魄虎这般境界的拳师出一拳的，实际上也是少之又少。而如果是同境相争，大抵也是有兵器的兵器相交，没兵器的赤手空拳，拳拳到肉。真正的大能，往往都是不会浪费气力将自己的招数变得“好看”的。

要是让说书人来观看今日的这一战，估计也是喝下三碗茶水后仍然口干舌燥，只觉得讲了太多白费口舌。

排山倒海。

这是对这一拳最贴切的形容。

老人的鱼竿在触碰到大虫的那一刻，大虫消失，鱼竿碎裂。冰晶席卷而上，包裹住老人的枯发，竟是有那么一瞬间让他面容焕发，可被破碎的冰晶化成的水包围住的老人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夜中格外清脆。

其实这一拳的威势远远不止于此，在漫天的冰晶破碎，化作一个个小小的水龙卷之后，那一拳才算真正到来。掺杂着月光的拳意将老人的气息轰散，一滴不剩。若接受这拳意的对象换做了一位孩童，指不定要被打通任督二脉，像话本中的主人公一样走上扶摇之道。

二十年运尽落空，一气化拳当世虎。

老人全身上下的骨头咯吱咯吱地响动，犹如秋日不谙世事的孩童点起的爆竹。他甚至来不及合眼，保持着抡棍的动作，全身僵硬，气绝而亡。

在他的身体表面覆上了薄薄的一层冰霜后，这个踏着“江”来到江南的老人，最终也死在了他最为熟悉的地方。

当爆炸声响不再时，老人的眼神彻底失去光泽。刘魄虎重新负手站立，脸上竟闪过了一丝困意。

好像这场被老人当作至上的生死之战，只是刘魄虎当作儿戏的一个小浪花。老人的死不会被潜龙镇任何一个百姓所知道，他的名字，自始至终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刘魄虎打完这一拳后，就像掸去了衣领的腌臜，不费吹灰之力。

受惊的月亮从云朵中探出头来，柔和的月光洋洋洒洒落下。当月光接触到了附着着冰霜的老人后，神奇的事发生了。老人身躯上的冰霜开始蒸发，随之而来的，是渐渐化作了污气的老人。

我辈修士，生于尘土，死归尘土。

后半辈子为了叔图搭上了性命的老人，这一刻，总算有了点作为一个修行者的尊严。可惜的是，他已经看不到这幅画面了。

“第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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