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奈河之东14（2/2）
她很难形容这一瞬的感觉，其实坠落的速度很快，几乎连一秒都没有。但允禾却又觉得这一过程格外地漫长，漫长得她仿佛能听见日晷指针转动声音。
满是血腥味的水灌入允禾的耳鼻，明明她会游泳，但这一刻自己的四肢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哪怕她拼尽了全力，允禾也根本动不了一点。
随着坠入得越深，允禾肺中的空气都快要被水压给挤尽。
她费力地抬起头向上望去，泛着波光的水面离她越来越远，允禾眨了眨眼，一滴像珍珠一样的泪水飘在虚空，她动了动手指，试图抓住自己最后的念想。
可这个副本太过诡异，允禾总是在危险时刻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她的身体像一把枷锁，牢牢地锁住允禾的灵魂，逼迫她走向死亡。
她无力地垂下手。
看，就连自己的泪珠，允禾都无法伸手握住。
她被重力带着，绝望地向下沉着。
生前那些模糊的记忆像一部老旧的纪录片，黑白的影画在她的脑海里卡帧放映，破碎的图像里允禾看见了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
她梳着凌云髻，头戴一顶凤冠，身披霞衣端坐在铜镜前。
单是看着她的背影允禾就能知道，此刻的她无比幸福。对于婚姻的期待以及嫁与心上人的快乐，让这幅黑白的影像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不知是身后的人说了什么，那名女子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她侧了侧身子，露出一截挺直的鼻梁。
她缓缓转过头，头上的流苏响动，就在允禾快要看清女子正脸时，画面突然掉帧，紧接着影像猝然消失。她被迫睁开眼，看见自己那滴晶莹的泪珠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牢牢握住。
手腕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她被死死地搂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捧住她的脸，没有任何犹豫地对准允禾的嘴唇吻了下去。
新鲜的空气灌进肺中，允禾模糊的意识才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隔着浑浊的血水，允禾看见了男人焦急的神情。
她微微一怔，随即允禾被男人带进怀里。男人紧握住她的腰身，像一条游龙般搂住允禾向上游去。
男人的速度极快，他仿佛在与死神争分夺秒。
短短几秒，明明在允禾眼中仿佛是天堑一般的距离，被男人轻松跨过。他抱着允禾走上了岸。
岸旁一直守着的穆离匆匆迎来，可能是为了表达他对允禾的关心，穆离抖着手握住了允禾的手指，声音里带着哭腔道:“娘子，娘子，是我不好……是我太没用……”
然而他自怨自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打断他的正是穆离那“孝顺”的弟弟。
穆辞沉着张脸挥开穆离的手，语气格外不善:“知道没用就滚远点，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说罢，他也不管穆离僵住的表情，他将允禾平放在地上后，当着允禾夫君的面，解开了她衣襟的盘扣。
女孩白皙的锁骨露了出来，穆辞一边像防贼一样挡住穆离的目光，一边双手放到她的胸口，熟练地做起了急救。
很快，允禾肺中的水就被她一口吐了出来。
允禾这才真正意义上得救了。
她睁开那双涩得生疼的眼，看着面前狼狈的男人，突然说不出来话。
允禾的确没有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穆辞。
不过穆辞虽然救了她，但疯子还是疯子。他丝毫不顾忌允禾夫君就站在一旁，穆辞一把就抱住了允禾。
隔着湿透了的衣衫，允禾能清楚感觉到男人结实的胸膛下飞快跳动着的心脏。
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允禾，允禾，还好你没事。”
听着他发颤的声音，允禾抬起了自己沉重酸软的手臂，轻轻在穆辞背后拍了拍，她哑着声音说:“我没事了，谢谢你……”
她的本意是想让男人松开自己，哪知这一拍，男人却搂得更紧了。他像是要将允禾融进骨髓一般，死死抱着允禾不肯撒手，嘴里还不停地念着:“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眼见这情形越发奇怪，穆离主动走出来解救了允禾。
此时的他就像一名尽职尽责的好兄长和好丈夫一样，用手拉开了穆辞，指着允禾湿漉漉的衣服说:“先让允禾回去换件衣服，请大夫来看完诊后，你再与她说这些话。”
穆辞也被点醒，他看着允禾在冷风下瑟瑟发抖的模样，回过神来的他一把抱起允禾就往她的闺房走去。
他像是早已对允禾格外熟悉，穆辞轻车熟路地找到她的房间，一边喊着侍女提热水进来，一边去衣柜里找出了件干净的狐裘披风给允禾披上。紧接着他又端来才熬好的姜汤递到了允禾唇边，半哄半骗地喂了半碗姜汤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乖乖坐回允禾身边。看着允禾因喝完姜汤而发红的脸颊，穆辞像是闲不住一般，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张手帕，一点一点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汗珠擦去。
“……”她看着仿若男主人一样的穆辞，突然觉得穆离的头上好绿好绿。
而始作俑者非但没有心虚，他在接收到允禾的视线后还得寸进尺地在她身前蹲下。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他捧住允禾的手放在心口，一边让她感知自己的心跳，一边问:“你现在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过于亲昵的动作让允禾浑身一僵，她不自在地摇摇头，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但穆辞早就预料到她的动作，他将允禾的手握得更紧，带着侵略性地逐渐向允禾逼近。
“你使得上力吗？”他“贴心”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沐浴？”
“……”
允禾闭了闭眼，她对自己救命恩人的最后一丝感谢消失殆尽。
她指着木门，强硬地下着命令:“滚。”
穆辞虽然人疯了点，但他好歹没有真正逼过允禾。见允禾已经快要生气，他十分听话地滚了出去。
虽然知道自己落水一事会传得极快，但允禾没想到会如此快。
等允禾洗完澡出来时，她就看见自己房中坐着司南韵、林烟和闫铭珂三人。
他们见她出来，纷纷走上前将她围住，上下左右将她看了个遍，不停地在确认允禾是否有事。
听着他们嘘寒问暖的关切声，允禾实在是抵挡不住这过了头的关心，她含糊着将自己落水的经历带过。
“我真的没什么事。”允禾摇摇手，再一次解释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我发现我今天落入的河有些古怪。”
“县令府后花园的这条河是红色的，而且有很浓血腥味。”
此话一出，与她一起去过奈何桥的闫铭珂立马反应了过来。
他看着她，目光有些凝重，他说:“奈河。”
允禾点头说:“对，奈河。”
所谓奈河，其水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