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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西京诸公的骨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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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大兴。

高颎一身素衣,为那位被暴民挫骨扬灰的暴君守孝。

消息传到大兴后,大兴的百姓自然被命令为杨广受国孝。高颎等朝臣也不例外。

“又出现一个皇帝。”高颎看着手头的文书,叹了口气,“在乡村里拉起一支不到千人的盗贼,居然也敢称帝。”

薛道衡面无表情道:“陛下这样的死法,让皇帝在百姓心中的神圣性全击碎了,是个人都敢称帝。”

宇文弼叹气不语。

皇帝的神圣性在士人心中早就不存在了,但百姓愚昧,仍旧畏惧皇帝。

现在贼帅审判和杀死皇帝,现在皇帝的权威彻底被击碎。

这是好是坏?他们虽然能理解王薄的愤怒,但仍旧对未知的未来感到畏惧。

长孙晟一直眉头紧锁。

薛道衡道:“季晟,你为陛下皱了这么久眉头了,看来你对陛下的感情还是很深厚啊。”

薛道衡不是讽刺,只是感慨。长孙晟原本是杨广的心腹,对杨广心有怀念很正常。

长孙晟抬头,神情有点茫然:“啊?什么?”

薛道衡疑惑:“你不是为陛下的死感到悲愤吗?”

长孙晟比薛道衡更疑惑:“陛下一路朝着横死的目的地狂奔,不死在贼帅手中,也是死在叛军手中。我们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有何悲愤?”

薛道衡:“……”他果然最讨厌长孙晟。陛下好歹对你不错吧!

长孙晟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自己足够厉害,才被杨广重视。他鼎力支持杨广继位,杨广却吝啬赏赐。他的爵位和官职与在先帝时差不多。

杨广此人十分吝啬赏赐,且赏赐只凭自己喜好,不看功劳。只要会奉承吹捧,杨广就会破格提拔。否则就算立了再大的功劳,杨广从指缝里漏点爵位官职出来,就和要了他的命似的。

直到天下大乱,杨广又在三征高丽中把隋朝府兵送得差不多,要依靠勋贵豪强帮他镇压民乱的时候,他给官职才稍稍慷慨了一点,但对爵位仍旧很吝啬。

就说李世民,他在没有朝廷的支援下烧掉突厥牙帐,燕然勒石,突袭东|突厥一战中擒获突厥一大一小两个可汗,别说先帝,就是以前任何一个皇帝,肯定都是给李世民一个将领能得到的最高爵位。

别说什么李世民的父亲是国公,大汉最高的爵位是侯,皇帝一高兴,一门父子好几个侯很正常。就是暴君秦始皇,也把王翦两个儿子都封了侯。

更别说李玄霸救驾这么大的功劳,连升官都抠抠索索,几乎没有赏赐。

长孙晟只能写信安慰李玄霸,宇文述救驾而亡,家里国公爵位还丢了,李玄霸在杨广那里的待遇至少比杨广强一点,让李玄霸别生气,好生养身体。

这种皇帝,死了就死了,谁会为他悲愤?

长孙晟觉得薛道衡很矫情。杨广差点杀了你,你还在为杨广感慨?你没有自尊的吗?果然自己和薛道衡相性不合。

高颎见薛道衡似乎又要和长孙晟吵起来,转移话题道:“季晟,你果然也看出来了。”

长孙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嗯。”

宇文弼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薛道衡有点不高兴:“你们三人都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什么?怎么就瞒着我一个人?”

长孙晟道:“什么叫瞒着?我们看出来,你没看出来,不是因为你蠢吗?”

薛道衡:“……”开始撸袖子。

高颎赶紧继续转移话题:“你对阴谋诡计不敏感,所以没看出来,很正常。玄卿,你可还记得王薄是三郎暗子?”

薛道衡努力挖掘记忆:“似乎三郎送了一位谋士去王薄身边……等等,你们的意思是,王薄所作所为是三郎指使?!”

高颎摇头:“观王薄所作所为,定是出自他本心,三郎没有指使他。但他毕竟和三郎有关,唉……”

薛道衡焦急道:“三郎怎么能和王薄有关系?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弼安抚道:“问题不大。除了我们,估计就只有大雄和大雄的心腹对此事略知一二。只要王薄不主动说这件事和大德有关,就不会有事。”

长孙晟道:“我倒是认为这件事虽然不是三郎指使,但三郎肯定做了什么推动了此事。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训斥他。”

高颎和宇文述不住颔首。

薛道衡还在碎碎念:“三郎怎么能如此离经叛道?怎么比我还离经叛道?唉,这孩子……”

就在薛道衡碎碎念时,高颎的仆人前来禀报,大兴留守卫玄又派人来请高颎一诉。

薛道衡停止了碎碎念,神情厌恶道:“还真是不死心。”

高颎道:“说我病了,闭门谢客他听不懂吗?”

仆人道:“来人说,如果高公不肯去,卫留守就要亲自来请了。”

高颎淡淡道:“那就让他亲自来。”

仆人得到命令后,前去回绝。

高颎将手中枸杞茶一饮而尽,露出郁闷神情:“洛阳已经拥立元德太子次子为帝,大兴非得再拥立一个,是要让元德太子的血脉都死干净吗!”

高颎说出如此谋逆之语,其他三位老头都没有惊恐,纷纷叹气。

杨广不仅对臣子提拔只看喜好,对儿孙也一样。

他给小儿子杨杲封赵王,给最喜爱的庶长孙杨倓封燕王,却因为元德太子临死前的劝谏,对元德太子另外两个儿子不闻不问。

杨广把宠爱的儿子和长孙带在身边,其他两个孙儿分别丢到大兴和洛阳,美其名曰让他们各自镇守一京。但皇孙不仅年幼,连爵位都没有,如何镇守?实际上就是放养了。

听闻虽然王薄只杀了杨广,但赵王和燕王都被叛军所杀。不被杨广喜爱的杨侗和杨侑捡回了一条命。

可现在天下大乱,大隋皇帝还是被贼帅所杀,谁都知道大隋的法理性已经被打破,大隋已经名存实亡。

杨侗和杨侑虽幸运也可怜,他们如果被推上傀儡皇帝的位置,定不得善终。

杨侑是元德太子嫡子,确实是最适合坐上傀儡皇帝位置的人。所以洛阳拥立了一个皇帝,大兴这边也蠢蠢欲动。

但以前那个愚蠢自大的韦太子妃,好像在这几年被冷落中变聪明了,死死抱着杨侑不松手,求拥立的大臣放过她的孩子。

留守西京的大臣心中不一定没有争夺天下的想法,但他们表面上还是大隋忠臣,何况这些人中还有真正的大隋忠臣,是真心拥立杨侑为帝,不好做得太强硬。

高颎不仅声望高,还曾给元德太子讲过课,所以他们反复来找高颎,高颎能和他们一同劝说韦太子妃。

“希望他们能早点醒悟。”长孙晟道,“废太子杨暕的血脉已断,如果元德太子也一丝血脉都不能留下,那陛下的血脉就全断绝了。好歹君臣一场,陛下已经死得如此凄惨,还是给他留点血脉为好。”

薛道衡狠狠翻了个白眼。

宇文弼道:“我去和卫玄说说。他应该是心系大隋的真正忠臣,只是关心则乱。既然洛阳已经拥立杨侗为敌,就不要再折腾了。难道他还想让陛下仅剩的两个孙儿自相残杀?”

高颎道:“希望他能听进去。”

薛道衡道:“我倒是怕京兆韦氏逼迫韦太子妃。对京兆韦氏而言,让杨侑当傀儡皇帝好处很大。”

长孙晟嗤笑:“便于他们把傀儡皇帝献出,在新王朝谋夺利益吗?”

薛道衡冷哼:“京兆韦氏已经没有了自己打拼的锐气。当外戚多舒坦?看着吧,等唐国公进了西京,唐国公府父子的后院都会塞进韦氏女。”

高颎见宇文弼和长孙晟都露出不喜的神色,赶紧道:“说这个扫兴话干什么?不知道是二郎先来西京,还是李渊先来西京。”

薛道衡再次冷哼:“那还用问?二郎没那么废物。”

但他们万万没料到,在大兴郊外集结的第一支唐国公府军队,居然是李昭的军队。

在李玄霸离开陇右的时候,就给还留在大兴的阿姊们写信,告知她们天下大乱,自家可能会起兵的事。

“无论哪一支叛军,都会争夺西京。请阿姊和姊夫早做打算,离开大兴避乱。”

李昭很信任李玄霸,便和柴绍搬到了京郊别庄,随时准备跑路。

李玄霸其他姊夫就算没离开大兴,也做好了避难的准备,没有告发李玄霸。

他们没告发的理由很简单。

李渊选女婿的眼光不错,都看到了隋朝的穷途末路。他们在隋朝的官职不高,如果唐国公府起兵成事,他们将来的地位比在隋朝高许多,当然要帮自家人。

不过李渊仓促起兵,没能及时通知自己的亲戚,就算李玄霸提前让阿姊姊夫们做好准备,李渊还是把女婿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坑得很惨。

卫玄在大兴城搜捕李渊的亲朋好友,李渊的亲朋好友们,下狱的下狱,出逃的出逃,非常狼狈。柴绍把家中家丁和财产都交给李昭支配,自己孤身去陇右投奔李世民和李玄霸。

在王朝斗争时默认不波及出嫁女,而且隋朝女子出门在外会戴遮掩全身的冪离,就近隐藏比跨越千山万水去投奔他人更安全。

柴绍知道自己妻子是女中豪杰,在朝廷忽视女子的前提下,妻子手中有钱有人,自保不难。

但他万万没想到,李昭居然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征召了几百人,然后去游说和攻击西京附近义军,短短一月时间,就已经聚集了十万人,其中一万人有武器有皮甲,完全能称得上精英了。

原本历史中李昭也聚集了六七万人,现在她早早和李玄霸一起做生意,手上的钱和人更多。而且李玄霸多次悄悄让她做好起兵准备,李昭很早就私藏兵器,连柴绍都不知道。

李昭竖起“唐”字旗,多次与城外隋军交手,靠着地形周旋,在野战中连续击败隋军。

卫玄焦头烂额,只能闭门不出,送信向洛阳求援。

既然要向洛阳求援,西京的官吏们自然短时间内不能再拥立新皇帝了。

韦太子妃抱着才十一岁的杨侑又哭又笑:“儿啊,你有救了,有救了。”

杨侑轻轻拥着自己的母亲,沉默不语。

他以前不太喜欢母亲。因为父亲老抱怨母亲只听娘家的话,不够聪明,会给他添麻烦。

但在被祖父冷落的这些年中,他却感受到了母亲对他比对娘家更高的爱。

母亲真的不聪明。他虽然年少,也暗地里帮母亲解决了许多麻烦。但母亲能在韦家要求拥立自己当傀儡皇帝时,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不惜与娘家决裂,也不肯当太后。

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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