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常葳有的优点(三更合一一百二十二万营...)(2/2)
当朱标告诉两个哥哥,爹来北京过年的时候曾经笑话他们,说不知道他们俩是不是被冻死的时候,朱文正和李文忠的脸色都很精彩。
两个打了两次意义重大的大胜仗,将残元势力彻底扫平的将军万万没想到,他们效忠的皇帝不然没有赞赏和关心他们,还嘲笑他们,诅咒他们被冻死。
他们明白了,这位皇上不是义父,简直是他们亲爹。
不是亲爹,没这么损!
虽然朱文正凯旋,北直隶也没有发生粮食危机,但朱标还是拎着棍子把朱文正揍了一顿,并让越来越爱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刘琏将这一幕画下来,印在报纸上给百姓们看。
当朱文正逛街的时候,时不时有百姓看着他捂嘴笑。
有胆子大的老人仗着自己年纪大,还去问朱文正是不是真的挨打了。
朱文正得意洋洋:“就标儿那个小胳膊小腿,他打不动我。”
老人:“……”
他决定和几位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联名上书,让皇上亲自来把燕王打一顿。
这孩子就是欠抽啊!
“正哥,爹说你剃了个秃顶,怎么这么快就长出来了?”朱标站在坐在椅子上啃果子的朱文正身后,使劲薅朱文正的头发。
朱文正口齿不清道:“没长好,你把我头发散开。”
朱标把朱文正头上发髻解开,笑得差点把口水喷朱文正的头上。
朱文正的头发确实长了出来,但还很短。
朱文正把周围头发和中间短发一同梳起来,就看不出来中间头发短了,只是发髻的发量少了一点。
但一旦散开,朱文正的发型就特别搞笑了。
李文忠也笑个不停:“他居然真的把头发剃了,那个残元新皇帝死得不冤。”
谁能料到大明的燕王居然还能剃个蒙古人的秃顶发型?大明的燕王脸都不要了吗?
是的,朱文正从来不要脸这个碍事的玩意儿。
“听说朝廷又吵起来了?”朱文正因为不要脸,所以就算被朱标和李文忠嘲笑狗啃了似的发型也不在意,“真麻烦,一并砍了不好吗?”
朱标道:“人全砍了,谁来做事?”
朱文正皱眉:“怎么?大明才刚建立几年,朝堂里做事的人都变成奸臣贪官了吗?这大明建立还有什么意思?”
李文忠赶紧道:“别胡说。怎么可能?还是有很多好官。比如我们家标儿。”
朱文正把果肉咽下去,横了李文忠一眼:“闭嘴吧李保儿,你拿我们家标儿和朝中那群大臣比,你也太侮辱标儿了。你不是个好哥哥。”
李文忠:“……”糟糕,他居然无法辩驳,甚至想要向标儿道歉。
朱标笑着打圆场:“好了,朝堂中的事,和我们边镇的人什么关系。既然正哥你回来了,咱们就要……”
朱文正眼睛一亮:“我去把廖永忠换回来?”
朱标:“……”
朱标深呼吸:“正哥,打仗就那么好玩吗?”
朱文正认真道:“自然比待在北京无事可做好玩。”
朱标无奈极了。
以正哥的性子,的确……
朱标想了想,道:“正哥,你不擅长海战,要不……要不你向皇上说说,去云南找英哥?英哥恐怕很快就要和大越打起来了。”
朱文正立刻道:“好!我立刻去写……标儿,你和我一起写。”
朱标道:“我写什么写?我是文官,还是‘监视’你这个藩王的文官。我给你出馊主意就够了,写信说藩王调动的事,嫌弃自己不够命长吗?”
朱文正道:“那你至少给四叔写封信啊。让四叔帮帮我。”
朱标摇头:“不行。我爹也不能掺和藩王调动啊。”
朱文正:“……”你不写信,义父才不会让我离开北京!
他绞尽脑汁,道:“你、你先和四叔通口气。燕王想离开燕地,是很大的事。虽然皇上不会猜忌我,但朝中难免有人会抨击我。四叔帮我说说话,哪怕皇上不让我走,至少别处罚我。”
朱标见自家正哥脑子都转起来了,心中叹了口气。为了能去打仗,正哥真的很努力。
他问李文忠道:“忠哥,你说呢?”
李文忠道:“给舅舅说一声吧。朝中总要有个人帮他说说话。”
李文忠也觉得,北边短时间内没有仗可打,与其让朱文正在这里折腾人,不如把朱文正赶去南方打仗。
只要朱文正还有仗打,就不会折腾自己人。
朱标笑道:“忠哥都这么说了,好吧,我和爹说一声。”
朱文正立刻眉开眼笑:“好久没见到阿英了,不知道阿英晒得多黑。听说云南太阳挺厉害。还有啊,云南瘴气多,不知道阿英被毒死没有。我去是不是正好为他送终。”
朱文正的话越说越离谱,朱标只好使劲扯朱文正的头发,让朱文正闭嘴。
哪有你这样的人?诅咒自己的好兄弟被毒死?
李文忠翻白眼。
朱文正这种家伙,就是与他越亲近,他越嘴欠。
朱文正高高兴兴回兵营,告诉自己的兵们,别担心现在无聊,很快咱们就去云南继续打仗建功立业。
朱文正带的兵和他一样脾性,都闲不住,都高兴极了。
连张玉都有点被传染,摩拳擦掌想去南边看看。
晚上,躺在床上的朱标脸色微沉。
他在不断骂自己,身边人的“隐瞒”错漏百出,自己怎么从未发现?
自己以前眼瞎吗?
第二日,朱标在犹豫下一步动作时,常葳给朱标写了一封信辞行。
朱标愣了许久。
回来前,他本来准备召开家长会,常葳也在请家长的行列中。
但回来后,别说朝中,他自己也忙得脚不沾地,就把这事给暂时推后。
想来学生们在朝中的父母,空印案结束前,估计也是没有心情来开什么家长会的。
朱标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找常葳的家长,常葳自己来辞行了。
常葳的信中写了她已经思考了许久的内容。她说她可能不适合边疆战场,想跟着常遇春去屯田。
常葳说,她心软,虽然能杀敌,但如果是为了杀敌而牺牲百姓或者其他战友的时候,她就狠不下心。
同时,她方向感不好,只能做清理周边的工作。而这些工作,大多是和普通百姓打交道——即便防备的是奸细探子,但在她执行命令的时候,面对的人最初都是百姓。
常葳最初走上进军营这条路,只是因为她不想再饿肚子,并未有过多思考。
那时候她还不到十岁,能有什么思考?
常遇春告诉她当女将军,以后就不用担心饿肚子,她就咬牙来了。
那时候常葳想,没有什么比饿肚子更可怕。
现在她逐渐长大,又接受了陈标的教导,终于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然后她发现,最可怕的是还是饿肚子。
常葳其实很羡慕那些从来对她绕道而行的同龄女性。她其实也很想待在家中,衣食无忧,每日甚至睡到自然醒,然后去摆弄花草宠物,或者做几道算术题。
如果可以在家里舒舒服服待着,谁愿意在兵营里这个一点都不舒服的地方?
何况在兵营里,许多人都是用看怪胎的眼神看她。
即使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但每次遇到挫折是,她都在想,和平时代,或许并不需要一个女将军,至少不需要她这个女将军。因为她这个女将军并没有优秀到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步,将军中没有一个必须由她来坐的位置。
常葳如此思索的时候,她的两位师傅告诉她,其实她可以回头,可以回去当娇小姐,不用再吃苦。以常元帅现在的身份地位,就算常葳不出嫁,在家里也能过得很好。
但常葳仔细思索之后,仍旧不想离开兵营。
这理由一点都不伟大,她不想把“不饿肚子”这种事寄托在别人身上。因为她最初饿肚子,就是父母的命令。
如果接下来又有什么变故,她是不是还得饿肚子?
常葳知道自己应该相信父母。但这件事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所以她不敢信。
“我一直在思考,我有没有什么超出常人、超出同辈的优点,让我能安心待在军营。
我想了很久,终于在一次帮忙屯田的时候,我找到了自己有、同龄人都没有的优点。
那个优点就是,我饿过肚子,知道濒临饿死的人有多么绝望。
屯田的时候,有个匪徒来抢粮烧田,我当时怒火升腾,完全没有思考什么道德什么心软,那个匪寨上下都被我杀光了,我还放了把火把山寨烧得一干二净,以免山寨中还有人躲藏。
我那时候没有想,匪寨中是不是有些人是无辜的。
当我回到被抢掠的村落的时候,看到百姓们哭着说,还好有我,他们的田地保住了大半,冬季不会饿肚子。我第一次感受到,我这个将军当得有价值。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当将军其实很不错,我愿意当这个将军。
我饿过肚子,知道饿肚子有多难受,难受到我甘愿成为别人眼中的怪胎,甘愿住在一点都不舒服的军营里,甘愿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杀我不想杀的人。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以前的我很卑劣,但因为就我不想饿肚子,我宁愿卑劣。
我知道饥饿会让人变成这样可怕,我才会做好屯田的事,保护好田地和百姓的口粮。
这是别人都没有的优点,是唯独我才有的优点。
我和父亲、师傅们说这件事后,他们都很赞同。
他们说他们都饿过肚子,都差点饿死,所以知道屯田的重要性,知道可能会被饿死百姓有多可怜。但现在的年轻人,虽然从书本中知道了百姓饿肚子会很难受,毕竟自己没有经历过,所以总是隔着一层。
只有经历过百姓经历的痛苦的人,可能才能更好共情百姓的苦。
我相信这个唯一的优点,一定能让我当好一个女将军。
一个不看性别,也独一无二的好将军。”
朱标看了好几遍,然后仰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常葳的困惑需要自己来点明。但常葳自己想明白了。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
甚至常葳现在写的“唯一的优点”,他都没有想到过。
因为自己饿过肚子,所以能共情饥饿的百姓,搞好屯田的事,守护好百姓和军队的田地吗?
真是不错。
比起在边疆,屯田和剿匪确实更适合常葳。
朱标想了许久。他有很多话想叮嘱常葳。
但最终,他只写了一句话。
“你出师了。珍重。”
常葳离开的那天,她得到了最敬重的老师、和心中暗暗仰慕的人的回信。
作为异性,和这样优秀的同龄人相处久了,不仰慕是不可能吧?
但这种仰慕,她只敢藏在心中。
她认为自己不配,至少现在不配……也可能永远不配。
常葳给自己鼓了很久的劲,才打开了朱标的信。
看到了朱标信中的那句话,她突然鼻头一酸,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她一直知道,朱标对她其实不太满意。
即使她在朱标的学生中算得上优秀,但朱标对她的期望显然更大。
朱标曾经告诉她,她这个和平时代的女将军很重要。如果没有一个和平时代的女将军,许多田地上劳动的女性可能就会被赶回家。
当时朱标越看重她,她就越发认为自己不适合当将军,当那个意义重大的“和平时代的女将军”。
现在朱标告诉她,她出师了。
老师终于对她满意了。
“好了。”常葳使劲揉了揉眼睛,绽放出从小到大第一次肆意的笑容。
她高高扬起马鞭,面对着朝阳,对着自己、对着身后的人大声命令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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